“我想体面地死”,他办了一场“自杀派对”,让亲友见证他的死亡(组图)
准备接受安乐死的那天早上,Robert Fuller为自己举办了一场难忘的派对。
尽管几个小时之后,他将亲手把毒药推进自己的食管,但那天早晨,他像平常那样,在家中和朋友聊天、听音乐、朗诵诗歌,相谈甚欢。
派对上,穿着夏威夷衬衫的Fuller容光焕发,比平时更加幽默,不少朋友被他逗得又哭又笑。
为什么我要忍受痛苦
只为了多活几个月?
去年夏天,75岁的Fuller喉咙痛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这是一种位于舌根的恶性肿瘤,极具侵略性,治愈的可能性极低。
按照医生的建议,他接受了一轮化疗,但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之后,Fuller选择了放弃,他说:这是在扼杀我的灵魂。
Fuller见过身边许多朋友在痛苦中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时光,“最后死时也痛苦万分,我不想这样”。
“既然我对死亡丝毫不感到恐惧,为什么我要忍受痛苦,只为了多活几个月呢?”
乐于助人的老顽童
在朋友眼中,Fuller是个老顽童,聪明、幽默、充满活力,乐于助人,“他是那种在哪都能交到朋友的人”。
年轻时,Fuller在西雅图一家护士学校学习,毕业后成了一名精神科护士。
退休之后,他就成了小区的义务护士,谁家小孩受伤了,需要绑绷带,谁家老人摔倒了,需要人照顾,都会来找他帮忙,邻居们开玩笑,说他是小区里不领工资的“管理员助理”。
Fuller还是个出色的业余歌手,热爱艺术的他,通过公益组织开展了一项资助计划,为买不起音乐会和话剧门票的人免费提供门票,后来这个计划被以他的名字命名。
1983年戒酒成功之后,Fuller还开始长期资助吸毒和酗酒的人戒毒、戒酒。来参加他告别派对的人中,就有好几个是他资助了十几二十年的对象。
选择安乐死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死神第一次找上Fuller,上世纪80年代,Fuller被检查出艾滋病,从那之后,他就不得不伴随着艾滋病的困扰,一直活到了现在。
从那时起,Fuller就想过,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得了绝症,一定要体面地死去,不要在痛苦和无助中挣扎着死去。
自从放弃化疗之后,Fuller决定以自己的方式迎接死亡——他向医生提出了“协助自杀”的请求。
“协助自杀”是指由医生或其他医疗保健提供者所协助的自杀,目前在美国只有9个州承认“协助自杀”的合法化,并且只针对生命只剩下6个月的患者,还需要经过一套严格的审核程序。
Fuller所在的华盛顿州,正是美国承认安乐死合法化的九个州之一。
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之后,Fuller开始了安乐死请求,包括两名医生证明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6个月,此外还要Fuller通过口头和书面,两次提出请求,要求得到致命药物。
最终,在等待数周后,Fuller的“协助自杀”请求才被通过,他得到了可以让他在沉睡中离世的,混合了药丸和酒精的“鸡尾酒”药剂。
实现遗愿清单
接下来几个月里,Fuller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和自己的伴侣,照顾了他几年的护理Reese Baxter一起开车沿着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自驾旅行。
尽管癌细胞扩散,他的喉咙已经被堵塞,让他进食困难,但他还是去了自己最爱的墨西哥餐厅,吃了那里的馅饼。
在“安乐死派对”前一天,Robert亲自去了教堂,接受祝福和祷告。
在教区里,Fuller深受爱戴,唱诗班主任Kent Stevenson说,Fuller的选择“ 清晰而坚定”。
“我甚至哭都哭不出来,因为他对自己的死是如此坦率而冷静,他是如此独特,这个决定也完全符合他的性格。”
为自己举办告别派对
5月10日这天,Fuller在西雅图的公寓里,为自己举办了最后一场告别派对。
早上,他穿着一件蓝色夏威夷衬衫,坐在高级公寓的沙发上,和自己的伴侣Reese Baxter结了婚。
然后,他来到装饰着气球和鲜花的客厅,拄着一根雕刻精美的手杖,慢悠悠地走来走去,欢迎几十年来的老朋友、教友和一起工作过的社工、志愿者。
Fuller甚至邀请了记者和摄影师,希望他们记录下告别派对的整个过程,让人们了解安乐死是怎么回事。Fuller还不忘和记者开玩笑说“我迫不及待想读到你的报道了。”把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在福音唱诗班的歌声中,Fuller和朋友们一起聊天、朗诵诗歌,作最后的告别。
派对上,Fuller仍然不忘幽默,安慰朋友们不要难过:“你们可以在上帝的眼中找到我,可以在美妙的音乐中找到我,可以在可怕的放屁声中找到我。”
时间差不多了,Fuller用手杖敲了敲天花板,说“朋友们,我将在一个多小时后之后离开你们”。有人忍不住啜泣了起来,Fuller充满同情地望向他,但仍然坚定不移:
“我准备好了,我要走了”,他说,“我累了”。
接着,他走进了卧室,换上了自己最爱的海军蓝睡衣,邀请所有想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刻的朋友,一起挤到了卧室。
“你知道,如果你这样做,如果你把针管打进你的食管,你会睡去,不会再醒来?”
华盛顿非营利组织“生命终结”(End of Life Washington)的志愿者问最后一次和Fuller确认。
“是的,我知道,我愿意这么做。”说着,Fuller把注射器扎了进去。
在紧张而安静的几分钟后,Fuller领着朋友们唱起了一首老歌《我很高兴此刻我们能在一起》(I'm so glad we had this time together)。
在朋友们的歌声中,Fuller闭上了眼睛,不再睁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手放在Robert的身上,感受着他呼吸渐渐变得微弱。
“我还在这里”("I'm still here" ),最后时刻,Fuller说。
或许这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个玩笑,或许他是想说自己的灵魂将永远陪伴着大家。
无论如何,Fuller安详地走了。
没有痛苦,没有遗憾,以他希望的方式走了。
感动人心,但也争议巨大
Fuller的故事和派对照片被媒体曝光后,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
有时间去计划,并且在你的重要时刻被所爱的人环绕,这真的是一件幸事。这并不容易,但这离开的记忆会变得柔软,并且参与其中其实就在帮助疗愈,对每个人来说反而不那么残酷。向这位绅士致敬,并为所有在现场告别的人喝彩。
这触动了我的心弦,但我很感激!死亡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处理和面对的,尤其是当人们时日不多时。我没有机会在母亲去世前和她说再见,为此我每天都活在悲伤中。我很高兴看到这位先生去世时有那么多支持,并且被爱环绕。
但也有人批评报道Fuller故事的美联社,认为他们美化了“自杀者”,是在给“协助自杀”做宣传,将鼓励更多人自杀。
目前,全世界只有加拿大、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瑞士、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美国(9个州)、哥伦比亚等几个国家允许安乐死合法化,并且也都有严格的限制(癌症、生命所剩不多等情况)。
尽管如此,安乐死在全世界范围内依然存在巨大争议。
安乐死应不应该合法化?
安乐死合法化是否会鼓励自杀?
安乐死是不是符合伦理道德?……
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伦理道德层面,如何看待安乐死这个问题,仍然存在巨大分歧。
发现君没有特定的立场,但愿意与大家分享Fuller的这个故事,因为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一种至少看上去很体面的面对死亡的态度。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如何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如何与这个世界告别,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尽管对很多人来说,它来得不会那么早,但如何面对死亡,其实说到底,关乎的也是我们如何面对自己的生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