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间谍”报道和《红色警戒》系列引发澳洲华人与媒体专家担忧？（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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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华人组织维州澳华社区委员会（CCCAV）发表公开信，要求《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版就其发表的“针对种族的指控文章”道歉并撤销报道。

公开信得到了澳大利亚各地数十个社区团体和个人的联名签署。参与者来自记者、大学教授、医生、商业协会和小生意业者等背景。

这份公开信的发表是关于《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版在本月初发布的一篇报道。这篇文章的标题为《为什么显示三名华人男子在一个澳大利亚军事展拍照的图片令当局警觉》（Why authorities are alarmed by these pictures showing three Chinese men taking photos at an Australian military show）。文章指称墨尔本阿瓦隆航展禁止俄罗斯和中国参加，但“有三名华人男子引起了安全专家的怀疑”。

报道称，一名澳大利亚国家安全专家在阿瓦隆航展首日（即对公众限制开放日）看到三名在现场拍照的男子可能是“间谍”，他们在展会上拍摄了许多飞机和与会者的照片，他正准备向国防部报告。

这篇报道一经发布便在华人社区引发了很大的争议。CCCAV在次日致信《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编辑部，公开表达担忧。

“对这三个人的怀疑仅仅基于他们的外貌/种族而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是极其不公平的，是种族歧视和对所有有华裔血统的澳大利亚人造成深刻冒犯的行为，”该委员会在信中写道。

“这种基于种族的怀疑不仅影响受害者，还给所有华裔和其他亚裔血统的澳大利亚人带来了深深的不适和焦虑。

“任意怀疑在公共场所拿着相机、看起来像华人/亚洲人的是间谍是不公平、不合理和不可接受的。这种种族歧视行为让我们感到不安和不安全。”

该委员会主席李健民表示，他曾经带孩子多次参加过阿瓦隆航展，他对这篇报所带来的影响感到气愤。

“这篇报道给人的感觉是完全基于长相[作出的怀疑]，简直太过分了，太令人气愤了，”李健民说，“最担心的是不仅会影响这三个人的前途或安全……也可能会影响到华人的每个成员”。

《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编辑部没有回复维州澳华社区委员会。目前该报道已经从《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版的网站上撤稿。

《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版没有回应ABC中文的置评请求。

“首页第一张照片就是我”

华人留学生Sky*目前在澳大利亚攻读工程管理硕士学位。在参加完阿瓦隆航展一周后，他从朋友得知自己在报道中被怀疑为“间谍”。

“看完这个标题，我是既震惊又觉得可笑，像一个笑话一样，说得那么严重，又那么地可笑。”

Sky出于个人安全的担心，希望ABC中文在报道中隐去他的姓名。

在澳大利亚完成了航空航天本科专业的Sky说，当天他和本科同学一同前往，都是通过皇家航空协会的专业学生项目拿到的邀请门票。

“今年，疫情之后回来，我刚好看到了阿瓦隆航空展的广告。我们本来就是非常感兴趣的，有这样的机会就非常想去，”Sky告诉ABC中文。

“刚好在学校邮箱里头有澳大利亚皇家航空协会（Royal Aeronautical Society）的广告，他们愿意给相关专业的学生提供机会免费看这次航展。

Sky解释道，皇家航空协会的项目旨在帮助学生未来的就业，而航展的行业展台给学生提供了实习、应聘的机会。

“我们就是通过这个项目拿到了免费的票。”

“很担心我的未来”

据Sky回忆，他在现场感觉到工作人员都非常热情，他们看了飞行表演，逛了静态展区，登上飞机参观，还聆听了工作人员的热情介绍。

“我们现场感觉是非常好的。直到后来第二周……我的朋友给我发过来一份中文小媒体转发的报道，我才知道有这样的一件事情，”他说。

“我看到那张照片是我的时候特别震惊，然后有一些害怕……我就很担心我的未来，包括目前我的签证会不会被取消、我的学业能否继续，还有下次我继续申请签证的时候或者下次进入澳洲的时候，会不会受到不一样的待遇或者搜查之类的。”

他说，来澳多年所接受的教育是“澳洲是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的地方，非常包容、非常和善的一个国家”，但他现在想问，“为什么突然会有一个这样的报道，关于华人？”

来自新加坡《国防新闻》资深记者杨启铭告诉ABC中文，他也携带专业相机和长焦镜头参加了今年的阿瓦隆航展。

尽管他不是这份报道指称的对象，但他对报道中的”间谍指称“以及文中提到的“F33战斗机”实际上并不存在感到失望。

“只是因为有人看起来是亚洲人携带者专业相机和长焦镜头，就认为这应该是怀疑的理由，这是非常错误的，”杨启铭说，“这会给人一种错误的印象——这就是他们寻找[间谍]的标准。”

“单凭肤色来怀疑任何人都不太公平。”

拉筹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院长尼克·比斯利（Nick Bisley）在杨启铭的推文下留言说，“这就是当红色威胁这样的无稽之谈被随意地大肆谈论时会发生的事情”。

悉尼科技大学（UTS）媒体转型中心联合主任、新闻学教授莫妮卡·阿塔德（Monica Attard）质疑《每日邮报》澳大利亚版对三名华人男子从事“间谍活动”的报道有可能涉嫌种族。

“没有证据表明在展会上观察和拍照的三名中国公民没有行业登记证。这只是基于种族的断言和负面影射，”阿塔德教授说。

“核实是任何新闻行为的必要步骤，会有所帮助……我想知道在文章发表前是否同任何主办方的官员接触并询问。”

《红色警戒》报道引发谴责与担忧

就在《每日邮报》“间谍”报道引发争议之际，同属于澳大利亚九号娱乐公司旗下的报纸《悉尼先驱晨报》（Sydney Morning Herald, SMH）和《时代报》（The Age）在头版头条刊登了《红色警戒》（Red Alert）系列报道。

这份报道汇集了五名专家，探讨了澳大利亚将在“三年内”面临与中国开战的威胁，文章配有醒目的题图：红色背景下，黑压压的战机从红色中国飞出。

批评者认为，报道没有引用其他专家更为保守的观点从而取得平衡，即认为战争威胁不存在的观点。

华裔澳大利亚人全国领袖组织（NCALG）和澳华社区委员会（CCCA）主席潘瑞亮（Anthony Pun）对《悉尼先驱晨报》和《时代报》表达了批评。他所领导的NCALG正在考虑就这一系列报道向澳大利亚新闻理事会提出投诉。

全澳医生防战协会全国委员蔡家声（Ka Sing Chua）在3月9日撰文呼吁领导人要倡导和平而非鼓吹战争。

前维州白马市市长、曾服役于澳大利亚皇家空军并担任航空工程支持中心第二负责人的钟富喜（Robert Chong）公开致信总理阿尔巴尼斯，呼吁总理“强烈批评并谴责”记者和报纸“毫无根据和不负责任的”报道。

上周三，《悉尼先驱晨报》编辑贝文·席尔茨（Bevan Shields）在一份编辑说明中针对外界关于《红色警戒》的批评进行了回应。

席尔茨承认这一系列报道得到的反响褒贬不一。虽然他表示《悉尼先驱晨报》不排斥批评，但他认为，该报占据的特殊位置兼具义务和责任。

《悉尼先驱晨报》和《时代报》没有回复ABC中文的置评请求。

新闻媒体的责任

在阿塔德教授看来，《红色警戒》系列报道没有包括不同的观点，未能深究嘉宾小组的断言，并且引用其它观点来平衡报道。

她还指出，报道没有充分披露嘉宾是来自鹰派还是鸽派立场——这一点在她的观点中尤为相关。

“我认为其意图是引导和框定公众对中国的总体态度，并提出战争作为支持总体负面观点的一种手段，”她对这些报道表达了担忧。

她指出，要保护消费者免受叙事驱动型新闻或倡导型新闻的有害影响，就要坚持新闻原则，如无党派、坚持基于事实、公正并核实。

但她认为，澳大利亚一些媒体仍受“黄祸论”和“白澳主义”的影响。

“在某些媒体上，是的。一些媒体对中国持明显的鹰派立场，这与政府努力缓和关系的努力背道而驰...... 新闻媒体有责任根据事实公正地报道，并质疑所做的断言。”

潘瑞亮说，一些澳大利亚媒体正在上演“有关战争的戏剧性场面”，“你在制造一个假想敌，在创造预知能力，你所想会成为真的”。

“宣传对战争贩子来说很重要，因为他们需要民众支持他们同中国开战……我不觉得中国想要战争。”

“媒体给予了那些种族主义者和仇外主义者正当性，而他们就会攻击你。

钟富喜同样担心媒体“怀有偏见”的报道会“煽动对华人的恐惧或仇恨”，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事情，“有些人会被激起来，开始向华人吐唾沫或攻击华人”。

“我读到《红色警戒》系列报道时，真的警惕起来了，”钟富喜说，“对我来说，有些媒体、有些记者非常不负责任。”

“严重的歧视”

在阿瓦隆航展上被怀疑为“华人间谍”的报道虽然在《每日邮报》官网上撤稿，但Sky表示至今仍在震惊的阴影中。

事情发生后，他和同学们第一时间向所在大学寻求了帮助。学校为Sky联系了心理咨询，并联系了法律援助。Sky也想过要联系涉事报社。

“因为这篇报道里有很严重的歧视，这是学校一直在跟我们说要避免的，有这种问题也希望我们找学校。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校方。”

“作为当事人，第一我觉得它侵犯了我们的权益，第二我们是希望它能撤稿道歉的。但是在联系它之前，我们想得到法律的帮助。”

上世纪60年代从马来西亚到澳大利亚留学的钟富喜想告诉Sky要小心谨慎。

“因为现在非常敏感。中国学生的话，行为要更有理智和判断力……有些人会责怪你或诬陷你，所以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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