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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巴司机,百万小红书网友的“巴黎人脉”(组图)

1个月前 来源: 每日人物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几张合照就这样串联起了许多善意,让更多不能抵达巴黎的人,看到了温暖在赛场内外流动。这成了大齐持续在小红书上更新日记的动力来源,是他让更多人意识到,“不管多么顶尖的运动员,在赛场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我,小巴司机,百万小红书网友的“巴黎人脉”(组图) - 1

作为小红书创作者中的一员,他的记录,以及引发的互动,都在缩短普通人与运动员以及巴黎的距离。输赢不是一场比赛能抵达的终点,理解和超越限制的爱才是。

登上热榜的“神秘”合照

上热榜后的第五天,大齐还记得那个略显夸张的场面,小红书后台很快涌入几千条留言,“全网都在转载(这个笔记)”。

1990年出生于内蒙古的齐怀远,人在巴黎奥运村。他曾经在四届国际大赛中担任志愿者,也是小红书创作者“疯跑的大齐”,网友们都喊他大齐。8月1日这天,因为一篇笔记,他登上了小红书热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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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的笔记登上了小红书热榜。图 / 小红书截图

笔记的另一个主角,是来自“神秘之师”的乒乓球运动员金琴英。作为一名朝鲜00后,她的打法堪称神秘。左手横拍,反手长胶,这种打法在女选手中并不常见,也给中国队带来很大挑战。

更加神秘的是,今年4月以前,她和搭档李正植几乎从来没有亮相过国际大赛,很少有人与她交手。即便来到巴黎赛场,她也依然保持着这种奇异的低调,几场比赛之后,金琴英都没有接受媒体采访,总是对等在旁边的记者露出羞涩的笑,摇着头快步离开。这反而激起球迷旺盛的好奇心。

赛场之外,在巴黎奥运村开着接驳运动员小巴车的志愿者大齐,接到了比赛结束的金琴英。照片里,两个人都对镜头露出幸福笑容,他忠实记录着这个时刻,并跟远隔千里的网友介绍这位“朝鲜妹妹”。

大齐自己都没有想到,金琴英的故事就这样在小红书开始了连载。最初,主笔的人是大齐。看到合照后,不同地区的网友赶到了他的评论区,和齐师傅侃起大山。有人好奇她的搭档李正植怎么不在,大齐实话实说,只有六个座位,现场还有领队和教练,“(实在)坐不下,我先把妹妹接走”;还有人羡慕妹妹密不透风的发量,想要他帮忙求一个洗发水链接。

当然,还有很多小红书网友希望他能帮忙转达中国人对她的喜爱——觉得她的眼神“天然有机”,有种“刚在家里干完农活,顺道比个赛”的朴实。

更多网友,自发加入了这个故事。不断有人在大齐的评论区贴出金琴英打球和赛后的照片,爱她的人都有一双发现可爱的眼睛。镜头里标志性的圆脸、齐刘海成了萌点,“就和动画片《熊出没》里的嘟嘟一模一样”。而最受欢迎的一张照片,一定是中朝韩三国的乒乓球运动员站上了领奖台,每个人都能从这张照片中感受到流动的温暖。而国际舞台上竞技体育的重要意义,恰恰在于让每个人意识到,国别之外,流动着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善意。

小红书上还有博主把这温馨的一幕画了下来,进行二创。在漫画里,标志性的五环会徽下,挂着中国、朝鲜、韩国的国旗,六个运动员握着兵乓球拍,一个个都露出“气血很旺”的笑脸。

看到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照片,大齐动了心思,想把它们都打印出来再送给她。他担心“网络不那么发达”,希望金琴英能把这些照片带回家。他在小红书上公布这个计划之后,粉丝们很快开始在线催更。

摄影群里的朋友被发动起来,一起收集金琴英、李正植比赛的照片。巴黎奥运村的打印店不多,大齐多方打听,才在附近找到了唯一一家能打印彩色照片的中国超市,郑重地塑封。看到“新鲜后续”,粉丝们更加期待大齐能赶紧把照片交到金琴英手中。短短一天时间就有无数人追问:“照片送出去了吗?”

直到8月1日,他终于更新了视频。大齐兴奋地用英文转达所有人对金琴英的喜爱,直到剪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太激动,错误表达成了“Chinese love him very much.”实际上,金琴英听不懂英文和中文,两个人只能靠“比划”和表情来猜测对方在说什么,但这丝毫不妨碍交流,金琴英也认真地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乒乓球拍上,回赠给大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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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琴英在球拍上签名。图 / 小红书截图

就是这短短30秒的视频,让大齐突然成了红人。在巴黎,不少从国内去巴黎观赛的中国网友认出了他,有时他在场内为运动员加油,有时候他开着小巴,只留下一个背影。大家不会上前打扰,只是客气地在小红书上彼此打一个招呼,有时他也半开玩笑地感慨:“我已经这么红啦!”

几张合照就这样串联起了许多善意,让更多不能抵达巴黎的人,看到了温暖在赛场内外流动。这成了大齐持续在小红书上更新日记的动力来源,是他让更多人意识到,“不管多么顶尖的运动员,在赛场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作为小红书创作者中的一员,他的记录,以及引发的互动,都在缩短普通人与运动员以及巴黎的距离。

“我在巴黎的一线人脉”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推动大齐从一个志愿者变成小红书创作者的,是中国击剑运动员莫梓维。

一开始,大齐并不认识他,第一次打招呼,就是在大齐的小巴上。莫梓维上车前,大齐担心他着急回房间休息,告诉他按照小巴路线,他的目的地得开一大圈才能到,但莫梓维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当时的大齐同样不知道,在上车前,莫梓维刚刚经历了一场失利。

当天晚上,在男子花剑个人项目8强赛中,莫梓维撞上了卫冕冠军香港队的张家朗。在开赛早段,莫梓维迅速调整节奏,一度将比分差距到6比8。但就在莫梓维想要发起进攻的过程中扭伤右脚脚踝,疼痛影响了他的发挥。在顽强拿下4分之后,最终以10比15的比分输给张家朗。

比赛后,莫梓维发文激励自己,“5天后,带着更强的信念再拼一次!”但在大齐的小巴车上,这个年轻的男孩还是露出失落的神情。

在巴黎,运动员极少有机会能在赛场外看到熟悉的面孔,能顺畅用中文交流。大齐是一个难得的倾诉对象。坐在小巴车上,莫梓维对大齐坦承自己“有点不开心”。最近两次的交手记录,莫梓维都赢下了张家朗,即便在这场比赛,他也一度认为自己“很有希望”击败这个老对手,但最终,“小莫还是输了”。

对运动员来说,巴黎的这次较量,和普通国际赛事意义不同。职业运动员和普通人处在不同时间轴里,前者生活的河流远比后者的流速更湍急。他理解这种紧张,就像是奔赴“四年一次的高考”。

而这辆小巴车,给了这些紧张、疲惫的运动员,喘口气的机会。在车上短短10分钟的时间里,大齐希望自己能让运动员放松下来,找到“在出租车上跟人聊天”的爽感。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决定把赛场外的故事“平平实实地记录下来”。

在他的小红书“日记”里,开赛前,运动员们训练的气氛就非常紧张。樊振东、梁靖昆训练到晚上8点,才坐上大齐的小巴车,上来第一句就是“我们去食堂”,匆忙吃下一顿晚餐后,还得准备之后的比赛。

小巴上的大齐师傅成了场内外的重要连接,他替小红书球迷们转达了对梁靖昆新发型的夸奖,又和樊振东唠起当年在军运会看他比赛的往事,车上几个人很快就都笑起来。远隔万里的小红书网友们,好像也亲眼看到了赛场外运动员活泼、普通的一面,纷纷宣布“大齐是我在巴黎的一线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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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成了赛场内外的重要连接。图 / 小红书截图

随着赛程推进,大齐向每个关注他的人,传递着运动员夺金的喜悦。运动员邓雅文创造历史,为中国赢得了一枚女子自由式小轮车的金牌。赛场内,所有人都为她在协和广场丝滑的后空翻、顺畅转把而尖叫;赛场外,大齐自豪地宣布,“咱家小巴车又出了金牌”。赛前和邓雅文短暂相遇时,他送上了自己简短但坚定的祝福,“放轻松,你能飞得更高!”

有时,他更希望能陪伴运动员接住失落。体操团体赛之后,大齐的小巴车接到了队长张博恒,他已经知道了最终错失冠军的结果,看着张博恒在车上始终笑呵呵,他才鼓起勇气给他打气——争取达成前体操冠军邹凯的五金战绩,张博恒还是乐观地笑,“搞起!”

更多的时候,他害怕打扰运动员。乒乓球运动员王楚钦的球拍被踩断之后,大齐收到了无数粉丝的留言,请求他安慰男单爆冷淘汰之后的王楚钦。只有一次,巴黎的夕阳下,他曾经远远望见过王楚钦有些落寞的背影,但他没有上前打扰。大齐理解那些来自远方的关怀,但一句简单安慰很难让运动员释怀,“这个时候,我想他可能更需要一个人安静”。

除了“提供情绪价值”,大齐更想自己能实实在在地照顾这些在场上拼尽全力的运动员——多开一会儿小巴车,多送几趟,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

小巴司机志愿者团队中,大齐是唯一的中国人。发现晚上10点到凌晨12点是中国运动员返程高峰之后,他就把排班全都换到晚上,有时开了六七十圈也不愿意交车休息。

遇到特殊情况,他愿意为运动员牺牲一些原则。有一天下午5点,巴黎正是闷热的时候,看到中国游泳运动员着急去场馆比赛,虽然前面还有一两个人排队回公寓,他还是选择优先送几个游泳队员去巴士站,“我就是不忍心他们在太阳底下苦等了”。网友们都感慨,齐师傅除了是自己的巴黎人脉,还像是个赛博“二舅”,又亲切,又爱照顾自家人。

记录时代,连接世界

作为志愿者,大齐并没有太多机会观赛。闲暇时在巴黎看的第一场比赛,就是在法兰西大球场举行的女子七人制橄榄球比赛。

这场比赛,中国队对阵斐济。赛前,中国队与新西兰队、斐济队、加拿大队同处在A组,其中,新西兰队是卫冕冠军,斐济则拿到过大赛铜牌,中国队几乎可以说处在“死亡之组”。

大齐原本只是想去1998年举办过世界杯的法兰西大球场“朝圣”,却惊喜见证了中国姑娘们创造历史的时刻。开场短短42秒,王婉钰就打破了僵局。此后,中国队一直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大齐的镜头记录下沸腾的赛场。中国队进球的瞬间,所有人都在反复高呼“冲冲冲”,球迷们不断挥舞着“敢让天地换新颜”的旗帜。中国队没有让他们失望,最终以40比12的大比分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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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在法兰西大球场“见证历史”。图 / 小红书截图

赛后,贡献8分的球员谷瑶瑶分享着胜利喜悦,“我非常开心,但不是因为赢下了一支强队,更重要的是我们把自己做到了最好。”赛场外,大齐也偶遇了她的父母。看到场上举着国旗,他本能地想和同胞合影,细问才知道,他们是从山东济南老家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给三个月没见面的女儿加油。面对镜头,他们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意,那是“溢于言表的自豪”。

女子橄榄球队一路打到了第六名。大齐的小巴车上,总能听到来自外国教练和球员由衷的赞美,“(中国队)每一个女孩子都太棒了”。他把这些动人的瞬间在小红书日记里分享出来,希望她们“都能看到这些鼓励”。有意无意之间,他成为了连接运动员、家人、陌生球迷之间的桥梁,这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但或许,这正是投入生活、记录生活的魅力所在——意义,不必费心寻找,它会在分享中自己冒出来。

随着巴黎的赛事接近尾声,赛场内外的氛围也在悄悄改变。运动员们变得更鲜活、更松弛,而作为一路陪伴着的观众,网友们不仅要观看,还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其中。所有人都意识到,分享能让交流和理解发生,这远比一场比赛的输赢更加重要。

这一次,大齐还遇上了最快乐的乒乓球选手倪夏莲。她总是在笑,从十几岁打到六十岁,唯一没有变的是她享受运动的、自在的笑容。谈到比赛结果,她总是乐呵呵的——莎莎(孙颖莎)世界第一,我世界唯一。出现在大齐的镜头里时,她甚至用上海话为所有的中国运动员加油。这一刻,所有人都忘了输赢,只祝福她:倪阿姨,打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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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遇上了乒乓球选手倪夏莲。图 / 小红书截图

召唤大齐一次次成为志愿者的,就是这种超越地域、连接世界的精神。他第一次当赛会志愿者要追溯到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

当时他还在读大学,看到上海世博会的志愿者招募,就立刻报名。前后参加了笔试、面试、体能测试,最终,他被选中成为陪伴盲童看世博的志愿者。他用声音为世界各地的盲童讲解各个园区,“虽然他们看不见,但他们可以听,可以闻,可以触摸……他们的笑容特别打动人”。

那一次珍贵的连接,在他的心里种下了对世界更多的向往。在那之后,他陆续成为服务三届冬奥会的志愿者。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2018年韩国平昌的时候,见证了历史——朝鲜和韩国第一次组成了联队,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体育可以带来和平。

这些年里,大齐最大的收获除了服务赛事的经历,还包括结交了非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 “可能过去了十年,大家还在联系”。和出国旅游不一样的是,每次出国服务国际赛事时,都可以深入地体验到当地的文化,“像一个当地人一样在生活”。

在巴黎的一个月里,他也有非常疲惫的时候,不变的工作内容、长时间行走后开裂的脚,都让他想索性“赖在家里不出门”,但听到来自世界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谢谢”,成就感又推动他握住了小巴上的方向盘。“当大赛志愿者真挺苦的。但彻底放松开始回味的时候,又会觉得特别快乐”,在他看来,这就是连接世界带给他的礼物。

他的小红书日记,也将这份快乐传递给了更多粉丝。看到他的分享,很多人第一次感到,相隔万里的国际大赛,原来和大众如此接近。而这一切联结都是由兴趣生发的。因为喜欢体育赛事,大齐踏上了成为志愿者的道路;出于对一个个具体运动员的关心,上万小红书网友又聚集在“疯跑的大齐”账号下,期待着新的故事发生。

最新日记的主角成了切阳什姐。她也是大齐小巴的最后一拨乘客。很多人盼望着,切阳什姐能再次获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享受站在最高领奖台的荣耀和光芒。但最终,金牌没有来。马拉松竞走混合接力比赛里,切阳什姐以2小时59分13秒成绩完赛,排名第14。

但在大齐心里,这无伤切阳什姐的闪耀,“能迈进奥运村的中国选手,都是地球上最优秀的体育人”。

大齐是小红书博主中的代表。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志愿者、观众都选择用自己的镜头,在小红书上平实地记录下巴黎这场体育盛会。

在西班牙马德里读口腔医学的“柳儿”,到巴黎“客串”了一把志愿者,在街头,她用流利的西语讲述自己服务运动员的故事。

并不是每场比赛都需要抢票,“体育圈倍儿NICE”就在女子公路自行车比赛沿路的草坪上找到了最佳观赛位,评论区里,没有人能逃脱巴黎郊外的吸引力。

还有拍摄纪录片的编导“木木夕_Irene”,也选择在小红书上记录巴黎街头巷尾的一切——烘焙店的吐司都印着五环图案,终点站是跳水馆的地铁,沿线每一站的装饰画都和运动相关。在一篇篇笔记里,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充满了欢呼和庆典的声音。

这些独特的记录,让这场国际赛事从宏大叙事的层面,落到和每一个普通人息息相关的生活中去。当每一个人都去记录、去表达,巴黎与我们就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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