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真是个好地方

文 | 史双元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

——读白居易《忆江南》

江南是中华地理中最有韵味、最有情思的地方，你看江南民居的那一方天井，有天光云影陪伴着悠长的日子，而老屋子边上的垂柳池塘倒影的是中国文人心中拂不去的乡愁。

唐代诗人白居易青年时期曾漫游江南，又先后担任过杭州刺史、苏州刺史，对江南之美有着深切的体会和割舍不断的记忆，晚年在洛阳定居时，依然忘不了江南景致，写下了《忆江南》三首，第一首已经入选小学语文课本。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首诗的语言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但有一些字词的理解与现代汉语还是有些“微殊”的。比如开头一句“江南好”的“好”字用的就是古意。

“好”由“女”“子”二字构成，本意专指女子之美，也就是好看，美丽，漂亮。

唐代有个女子叫张好好，十分美丽，擅长歌舞，杜牧把她安排到“乐籍”中，也就是专业歌舞团中，见《唐书·杜牧传》。

这里的“好好”与后代的“好好先生”不是一回事，这里的“好好”是“美美”的意思，张好好就是张美美、张丽丽、张咪咪、张嗲嗲。更早的例证还有《乐府诗集·陌上桑》的诗句：“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姓秦的人家有个美女，名字叫做“罗敷”。“罗敷”是当时流行新潮的女性名字，当时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时髦女郎，个性女孩。

现代汉语还保留了“好”的这种用法，比如“大好河山”，意思就是美丽河山。

由于古人往往将人的品貌与德性挂钩，所谓相由心生，因此，好看的人往往被视为正面人物，也就是好人，比如，传统戏剧里，好人一般都是相貌堂堂或美丽大方，所以，“好”字逐步由“相貌美”演变为“人品好”的评语，今天的“好”，大多指德性之美。

“风景旧曾谙”的“谙”字现在很少单用，但在古汉语里是个常用词，组词率很高：谙解，谙知，谙记，熟谙，晓谙，深谙等。

这里用“谙”字，说明江南风景之“好”，不是听人说的，而是诗人亲身感受到的、反复体验过的，自己对江南的美好是非常熟谙的，因而在记忆里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这首词主要是整体回忆江南之“好”，后面两首是分别回忆苏杭两地的美景。那么，诗人是如何宏观描写江南的自然美呢？他抓住了最鲜亮、动态的美景：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诗人突出江南美景的精华所在，用浓墨重彩来描写最热烈的江南春天。

江南所有的美都与水的滋润有关，春来江水，代表着生命的复兴和涌动，那比蓝草还浓厚的绿色是生命在春天江水中的融合和深潜。还有日出江花，如火如荼，华彩乐章，高潮迭起，日映江花，美到耀眼，美到炸裂。

能不忆江南？

结尾以问作答，直抒胸臆。

这首诗也为后代人对江南地域的界定留下了一个标本，因为早期提到的江南并非今日之江南，长江以南中下游的大片领域，包括湖北等地，都可以称为江南，但随着北方政权和精英文化逐步迁徙到现今的江浙一带，苏杭为代表的地区逐步被认定为俏江南所在。这三首词就是江南新地标的诗化说明。

说不尽的江南美除了山水自然美，还有人文美、市井美、生活美。有物性的美，还有知性的美，江南地域文化积淀深厚，江南文人，雅好书斋，留意古董，江南农户，牛角挂书，耕读传家，所以江浙历来多高考大户，是状元生产基地。

让我们游走江南，体味诗境。

（原文首载于江苏《凤凰大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