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国家预算的变与不变（图）

本文转载自FT中文网，仅代表原出处和原作者观点，仅供参考阅读，不代表本网态度和立场。

叶胜舟：与2022一样，朝鲜2023年国家预算开支主要也用于三个领域——加强国家防卫力量、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

1月17日至18日，朝鲜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八次会议在万寿台议事堂举行。这已成为金正恩治国法治化、程序化的例行公事。主要议程是将元旦前夕闭幕的劳动党中央全会讨论通过的上年工作情况和本年任务、上年国家预算执行情况总结和本年国家预算，分别由总理、财政相向议会报告，审议通过后分别以决议和法令公布，走完法律程序。

劳动党政治局常委金德训、崔龙海、李炳哲出席。金正恩未出席很正常，此前也不会每次出席最高人民会议例会，视议程而定。例如，他未出席2022年2月6日召开的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六次会议，但出席了9月8日召开的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七次会议，并发表“历史性施政演说”（朝中社通稿用语），亲自解读提交审议的法令草案《关于通过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核武力政策》。

内阁政治地位和权力同步扩张

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当然是金正恩的“橡皮图章”，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朝鲜非常封闭，对其研究者和感兴趣的读者而言，好处是通过朝中社的会议通稿，知晓金正恩和劳动党中央全会对2022年工作评定、2023年工作计划的更多细节。

内阁总理金德训按惯例作了《关于2022年工作情况和2023年任务》报告。金德训列举2022年的主要政绩有：一、重视儿童养育条件，通过《育儿法》、扩充奶品产能供应全国（落实劳动党八届三中全会第五个议程决议）；二、给全国所有大、中、小学新生供应整套的新校服、书包、鞋和学习用品；三、科技部门完成国家科技发展计划助推经济发展；四、战胜新冠疫情。

劳动党八届六中全会决定了朝鲜2023年国民经济指标和12座制高点，朝中社2022年12月31日六中全会通稿、2013年1月19日最高人民会议第八次会议通稿、2013年1月20日内阁全会扩大会议都有提及经济发展的“12座制高点”，但均未详细描述。

从1月19日新闻通稿的结构和内容分析，“12座制高点”大概率是指紧随其后展开描述的12段，包括冶金工业（基本完成铁矿山、钢铁厂、炼钢厂的整顿充实）、化学工业（正常生产化工产品，暗示2022年朝鲜化肥产量极可能未完成计划，所以八届六中全会任命金哲霞为化学工业相）、电力工业（扩大电力生产及输变电能力、决定性地提高煤炭生产）、开采工业（增加矿山、冶炼厂产能）、机械工业（增加机械产品生产、研制新机械设备）、交通运输（完成铁路货运、原木生产计划）、建设建材（力推平壤市和盛地区和农村住宅建设、增加水泥产能）、农业（增加单产高的种子生产、农业机械化、农田灌溉、增加肉蛋奶果蔬菌产量）、轻工业和地方工业（提高原材料国产化比重、供应全国儿童奶果海带等营养食品）、水产（积极捕捞、大规模养鱼养殖）、商业（改善商业服务）、国土管理和城市管理（补修住宅、保障生活用水）等12个部门的工作任务，其中煤炭工业部门与电力工业部门、林业部门与交通运输部门的任务合并。

2021年2月，金正恩对中央经济部牵头组织、内阁批准的2021年任务极其不满，八届一中全会闭幕不足一月，就迅速召开二中全会予以否决，并解除金头日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局经济书记、中央经济部部长、中央委员四个职务，劳动党中央经济部的权力缩减。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鲜内阁的经济权力明显扩大，如今内阁定位于“国家经济司令部”，职责之一为“统筹管理国家经济”（金德训1月17日报告用语），而且内阁总理、副总理的政治地位和权力进一步扩大。

以往朝鲜内阁实权不大，总理经常成为金正恩经济决策失误的“替罪羊”，金才龙快速晋升、快速罢免就是其例。在2020年8月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金德训取代金才龙，快速晋升为政治局常委、内阁总理；在2022年6月八届五中全会上，金德训又取代崔龙海，成为劳动党第二把手。近两年，多名内阁副总理晋升为政治局委员或候补委员，此前多数只是中央委员，党内地位和权力只相当于党中央二流部的部长。

预算中的军费持续保持15.9%

财政相高正范按惯例作了《关于2022年国家预算执行情况总结和2023年国家预算》的报告。披露2022年国家预算开支主要用于三个领域：首先加强国家防卫力量，其次防控新冠疫情，再次社会主义农村建设（主要指农村住宅建设）。

2022年国家预算开支比2021年增长1.6%。其中开支总额的15.9%用于国防，与年初预算一致，虽然遭遇新冠疫情“国难”，依然没有压缩国防费；24.4%用于基干工业部门；仅有1.6%用于农业和农村建设（反证朝鲜的农宅建设大跃进粗糙简陋，属于低水平、低层次、广覆盖的保障）。国家基本投资增长0.1％，文化建设（含教育、体育）投资增长0.5％，科技部门投资增长1%，均明显低于2022年国家预算开支的增长幅度。

2022年2月6日，高正范在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六次会议上作2022年国家预算报告时，提出新设应对大流行传染病的全球公共卫生危机支出项目，紧急防疫工作投资比2021年增长33.3%。他作2023年国家预算报告时，披露2022年紧急防疫实际开支超过计划份额的21.3%。朝中社通稿刻意回避2021年的基数，片面强调高增长，极可能2021年的防疫开支占国家预算比例极低，羞于启齿。

新冠疫情三年重创全球经济，所有国家的财政都艰难，表现在“一减一增”：计划中的税收消费大幅减少，政府的抗疫开支却刚性增长。中美财政都异常艰难，朝鲜也不可能好到哪里。金德训宣读的内阁工作报告，事先经金正恩和劳动党八届六中全会批准，承认2022年恶性传染病暴发导致“国难”、“建国以来的大动乱”。

朝鲜预算报告的数据过于漂亮，反而令人生疑。通常声称执行国家预算收入为100.5%-101.0%（2022年为100.7%），执行国家预算支出通常为99.5%-99.9%（2022年为99.9%），年年无内债，堪称计划经济的“模范”。但人类实践已反复表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是“致命的自负”，是彻底失败的空想。

朝鲜2022年国家预算执行情况的数据就隐含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甚至硬伤。既然无内债，预算执行情况又近乎完美，同时承受联合国安理会和美国的严厉制裁，那么突发全国新冠疫情后产生的巨额开支从哪里来？可选项有两个：要么收刮权贵阶层的个人财产，要么大幅压缩其他领域包括民生开支。

与2022一样，2023年国家预算开支主要也用于三个领域（占60.%）：首先依然是加强国家防卫力量，其次经济发展，再次民生改善。与2022年不同，第二个领域不再是防控新冠疫情，第三个领域不限于农村建设，与金德训的内阁工作报告合并分析，显然包括住、吃、穿、用等。

2023年国家预算开支比2022年增长1.7%。其中开支总额的15.9%用于国防，与前三年持平；45%用于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经济建设投资同比递增1.2%。45%的比例不足以佐证朝鲜2023年重视民生，从事统计工作或研究宏观经济的人都清楚，统计口径的变化或解释弹性非常大，可以轻松掩盖、夸大或缩小真相。

2023年国家基础投资增长0.3%，工业投资增长1%（大概率用于前文所分析的“12座制高点”），科技、教育、保健、文艺、体育等部门开支分别增长0.7%、0.7%、0.4%、0.3%、0.1%，均明显低于2023年国家预算开支的增长幅度。

农业和农村建设投资大幅增长14.7%，这是唯一干货和最大亮点，表明朝鲜2023年全国兴建村宅和农业现代化改造项目的力度和节奏，将明显比2022年高一个量级。

新冠疫情反弹是最大变量

2023年朝鲜防疫开支保持2022年水平，表明朝鲜对新冠疫情依然保持高度警惕，丝毫不敢懈怠。

1月24日，朝鲜外务省签发了致驻朝外交使团、国际组织代表处的照会，称由于“冬季季节性流感和其他呼吸系统疾病患者增加”，平壤市将从1月25日零时至29日24时进入“为期5天的特别防疫期”，并视防疫情况“可能延长3天”。要求在此期间，驻朝外交官“每天4次主动测温”，并在15时前致电平壤友谊医院告知结果，如有高烧患者应立即报告，尽量避免外出。

尽管朝中社、《劳动新闻》未报道这个照会及其内容，但可信度极高。1月25日，俄罗斯驻朝大使馆收到此照会。1月26日在Facebook账号发贴公布此照会的俄文译文，并附照会原文截图。1月25日、26日，全球媒体迅速关注报道平壤封城5天，互联网也广泛传播。1月27日，朝鲜官方在微信公众平台的外宣账号“新幸福朝鲜”头条转载俄罗斯驻朝大使馆的贴文，间接证实照会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间隔数月后，朝中社1月24日突然报道开城市抗疫经验，“继续努力营造群众防疫气氛”，“坚持高度警惕和紧张、提高防疫意识”；1月25日，又以“全力提高整体防疫工作效率”为题，介绍国家紧急防疫司令部等单位“进一步加大健康监测及消毒力度，以便防范流感等病毒性呼吸道疾病的发生和传播”。

朝鲜未确认首都封城5天是因为新冠肺炎，基于逆向思维分析，如未再次确诊恶性传染病，不至于如此紧张。2022年5月朝鲜暴发第一波疫情，金正恩也被感染，8月平息后至今有五个月，暴发第二波疫情的可能性大增，通常还有第三波（例如2023年冬）、第N波疫情，所有国家均无例外。朝鲜国家预算开支、经济民生依然承受新冠疫情的巨大冲击和严峻考验。

本文转载自FT中文网，仅代表原出处和原作者观点，仅供参考阅读，不代表本网态度和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