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中国是否应出售武器给俄罗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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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良：俄乌战争是冷战结束后全球秩序最大的分水岭。中国的各类行为表明，并不会单纯或被动地接受美国制造的新秩序安排。

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美国除武器援助乌克兰外，另一方面则选择孤立并严厉制裁俄罗斯。今年2月24日美国政府宣布对俄罗斯采取新一轮制裁措施，美财政部发表声明称，将对俄罗斯和支持俄罗斯的22名个人和83个实体实施制裁。制裁对象涉及俄罗斯金属和采矿业、金融机构、军工产业链以及帮助俄罗斯规避制裁的个人和实体等。财长耶伦在声明中称，对俄制裁将使俄罗斯难以补充武器并重创其经济。耶伦还表示，只要俄乌冲突继续，美国就将一直坚定支持乌克兰。

美国财政部规定，受制裁对象在美国境内的资产将被冻结，美国公民不得与其进行交易。白宫宣布，将对俄罗斯超过100种金属、矿物、化学制品加征关税，这些商品总价值约28亿美元。美国务院宣布，将对1219名俄罗斯军方人员实施签证限制。美商务部宣布，对出口俄罗斯、白俄罗斯、伊朗的商品实施限制。布林肯表示，此次对俄采取的经济制裁、出口管制、加征关税措施是与七国集团（G7）联合实施的，美国将继续与盟友一起向俄罗斯施加压力。

美欧有意转向制裁中国但是难以出示直接证据

美国表示，中国公司已向俄罗斯提供了“非致命性支持”，并且掌握的新信息表明北京可能很快会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支持”。美国智库国际战略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Strategic Studies）经济制裁问题专家玛丽亚•沙吉娜说：“中国没有公开向俄罗斯提供武器，但可能正在秘密向俄罗斯出售可用于军事目的的高科技产品。有证据表明，中国是俄罗斯最大的半导体出口国，通常是通过香港和阿联酋的空壳公司出口。一些中国公司也在提供民用无人机，利用军事和民用目的之间的灰色地带。”

美国目前倾向于定性中国援助了俄罗斯武器或者提供军事辅助。总部设在美国的先进防务研究中心表示，中国公司可能会向俄罗斯提供用于防空导弹雷达的电子零件。美国还对一家中国公司实施了制裁，华盛顿指该公司提供卫星图像、支持在乌克兰作战的俄罗斯雇佣军。美欧在中国负责外交的高级别官员王毅访问莫斯科之际升级了对中国的指责，称中国利用第三方对俄罗斯出口包括笔记本、手机和洗碗机在内的产品，由俄罗斯进行芯片的拆解。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财政部副部长沃利•阿德耶莫指责称，俄罗斯已经转向中国等贸易伙伴，试图取代此前从西方进口的产品。俄罗斯情报机构也被指示寻找绕过美国制裁的方法。例如，中国是对俄罗斯军方至关重要的电子产品的主要供应商，而中国的金融体系为俄罗斯经济提供了生命线，俄罗斯经济受到制裁的压力，其大约 90% 的银行与西方金融体系切断联系。除了宣布针对第三国公司的新制裁措施外，美国官员还向外国官员发出了一系列不断升级的警告，警告他们帮助俄罗斯逃避美国制裁的后果。耶伦表示，美国已向中国官员和企业发出警告，而美财政部高级官员最近前往土耳其、阿联酋和南非，警告各国不要和俄罗斯做生意。

2月18日举办的G7外长与欧盟高级会议代表发表声明称，“七国集团成员仍致力于维持和加强对俄罗斯的制裁，以限制其战争努力，并对那些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非法战争提供物资支持的国家进行制裁。他们指望第三国不要逃避和破坏这些措施，并呼吁第三方停止对俄罗斯军队及其附属部队的援助，否则将面临严重代价”。近期，欧盟实施了对俄罗斯的第十轮制裁，包括将121名个人和实体追加至制裁名单中，包括伊朗无人机制造商。欧盟誓言加大对俄罗斯施压，“直到乌克兰被解放”。欧盟同时施压中国，因为欧盟认为中国在帮助俄罗斯逃避制裁。欧盟近日扩大制裁网络，目标针对俄罗斯在中东的石油航运公司。目前有49个国家直接参与对俄罗斯的制裁。美国及其盟友希望构造严密的制裁网络，这在全球制裁史上是绝对罕见的。

在所有的网络中，美国最担心中国会成为“阿基里斯之踵”。美国中情局局长伯恩斯（Burns）2月24日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采访时证实，中国有可能在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中向其提供致命援助。他补充说，但美国没有看到中国已经做出最后的决定，也没有看到实际运送致命设备的证据。

中美高层在实施有限度的接触。此前，布林肯表示，他在慕尼黑参加安全年会期间，与王毅面对面讨论了如果中国向俄罗斯提供武器、弹药或者其他致命的援助，中国将面临的后果。美国政府甚至表示，如果中国向俄罗斯提供军援，将遭致如同俄罗斯一样严重的制裁，在这一点上，欧美的立场完全一致。这意味着，中国如果军事援俄，将冒与西方脱钩的巨大风险。

目前美国在积极寻找证据以证明中国实施了军援。据《华尔街日报》分析俄罗斯海关数据后称，中国国营军工企业保利科技去年8月31日向俄罗斯出口了导航设备，专门用在M-17军用运输直升机上。当月稍早时，福建南安宝峰电子公司通过乌兹别克斯坦一家国营防务公司，向俄罗斯提供了用于军车的伸缩式天线，而该天线可用于通讯干扰。去年10月24日，中国航空技术国际控股有限公司向俄罗斯发送了价值120万美元的苏-35战机的零件。但这一切均出于美国媒体引述俄罗斯海关单方面数据，遭到中方驳斥。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2月24日公开警告北京不要向俄罗斯输送武器。他强调称，“支持一场侵略战争，违反了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拜登表示，如果中国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性武器攻击乌克兰，美国“会做出回应”。美国情报系统传出消息显示，俄罗斯正就获得自毁攻击性无人机与中国谈判。据德国《明镜》2月24日透露，俄罗斯军方正与中国无人机制造商西安冰果智能航空科技有限公司之间进行谈判。谈判的内容包括中方在4月先向俄军交付首批100架ZT-180型无人机，同时协助俄罗斯自行生产这款自杀式无人机，每个月生产100架。该消息引述军事专家指出，ZT-180型无人机能够携带“35-50公斤的弹头”。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2月26日誓言称，中国如果继续在乌克兰战争中向俄罗斯提供致命武器，将会付出“真正代价”。而据《华盛顿邮报》引述美国官员们报道称，中国正考虑向俄罗斯提供的援助包括122毫米和152毫米炮弹，俄军前线这些炮弹的供应量正在减少。

华盛顿方面认为，中国已经通过其企业向俄罗斯提供了非致命性武备。《华尔街日报》和美国广播公司援引匿名美国官员消息称，中方向俄罗斯提供的是无人机和相关设备。德国《明镜周刊》报道，一家中国公司正在考虑开始为俄罗斯军方生产无人机，以便可能用于打击乌克兰的目标。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表示，中国如果此刻向俄罗斯送去军援，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如果北京决定穿越红线，他们将要为此付出真正的代价”。美国强力部门偏执地否定或非法化中国对俄贸易利益，乃至积极寻求证据升级制裁，这本身是对中国内政的干预。而拜登最新表态称，不认为中国会向俄罗斯提供武器。

目前看，美国及其盟国对中国是否以军火援俄尚不能完全确定，各方信息出现了矛盾。在没有充足证据的基础上，美国国会以及欧盟议会很难做出明确制裁中国的提案和决议。由于缺少关键性证据，美国及盟友目前主要停留在外交谈判及口头威胁上，中国政府发出的强硬立场也使美国及其盟国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下不敢随意开启新的制裁和开启国内政治议程，展开关于对华制裁的讨论。当然，美国及盟友对俄罗斯的制裁并非取消一切贸易，中国企业，诸如阿里巴巴的网络订单、浙江日用品中小企业等，对俄罗斯的口岸贸易依然强劲。

是否军援俄罗斯是中国绕不开的议题

不容忽视的是，俄罗斯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军火需方市场。由于乌克兰方面的军火通过北约渠道能基本满足，中国也无从插足获利，而俄罗斯则陷入被动处于孤立无援地步。历史上，美国的发展始终与军贸相伴随，此次由于战争，美国的军火生产实现了自朝鲜战后最大规模的重启，极大地推动了美国经济疫后的复兴。据《纽约时报》1月24日报道，五角大楼投入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填补乌克兰冲突造成的弹药短缺并为未来冲突增加储备，目前美正加紧在两年内把炮弹产量提高到原来的六倍，将常规弹药产量推高至自朝鲜战争后从未有过的水平。这在美国经济走弱，美元超发和通胀的情况下，可以很好地刺激军工产业以及推动就业。据《外交政策》杂志援引一份对五角大楼数据的分析报告说，美国政府2021年批准了对北约成员国的14项重大军售，总额约为155亿美元。到2022年年底，美国政府批准了24项军售，价值约280亿美元。俄罗斯电视台网站在去年12月30日援引美国《外交政策》杂志报道称，美国2022年对北约国家军售项目的数量和价值几乎翻了一番。美国不仅把武器卖向乌克兰，也大量卖向中国台湾。美国国防部在3月1日表示，国务院已批准对台湾出售新武器和装备，其中包括200枚先进的中程空对空导弹（Advanced Medium-Range Air-to-Air Missile, AMRAAM）和100枚可以摧毁陆基雷达站的AGM-88B反辐射导弹。美国国防部在声明中称，“拟议的销售将有助于提升接受方的领空防御、区域安全及与美国协同能力。”美国实际上是在支持台湾拓展针对大陆的“不对称优势”。

美国一方面卖武器给盟友和敏感地区，获取了军火暴利，但同时又纠集盟友主导国际社会舆论权，严词警告中国远离俄罗斯这一巨大的军火市场，这是典型的双标。其实抛开俄罗斯与乌克兰战争的任何感情色彩而言，这个时候是中国对俄罗斯出口军火的最佳时期。毕竟，无论执行任何的地缘政治战略，首先是要获取充实的地缘经济优势，推动国内经济发展。如果中国对俄罗斯采取规模性军火援助，不仅有助于提振中国国内经济，实现新经济动能再造，也有助于试探美国对俄罗斯以及对华政策的底线。中国这样试探是有理由的：一是美国近十年左右基本不顾中国反对执意出售武器给台湾，这已经不是对中国的试探，而是实质层面的挑衅，中国在反制上的无力和一再退让，并不会使美国善意尊重中国主权。现实是美国对台出售武器的质量一再攀升，武器更富有攻击力和威慑性。对中国出售武器给俄罗斯的限制与美国对台湾军售的无限制是两个值得对比研究的领域，两种售武都成为制约中国的“楔子”。二是即使中国不卖武器给俄罗斯，美国依然会定性并指责中国输入武器，将中国推向对立面。在各类选择中，卖武器给俄罗斯，至少契合中国当前的经济利益。俄罗斯如果没有美元，可以拿石油、天然气甚至矿产作为抵押，实行以物易物，或在远东让中国承包更多土地。如果不卖武器给俄罗斯，那可能对中俄关系产生明显的影响，这也可能成为楔子，导致未来的中俄关系恶化（俄罗斯大概率不会因为常规性战争而亡国）。如果中国袖手旁观，即使俄乌战事停滞，出现议和，中俄关系也不会如战前紧密，而是可能出现分裂和不信任，俄罗斯国内的反华主义、排华运动可能就会兴起，那时候中国将更加孤立，或将直面俄罗斯与中国翻脸而带来北方边境的安全压力。所以，是否实施对俄军贸是中国不容回避的议题。

对俄罗斯展开军贸契合中国利益

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冲突是冷战结束后全球秩序最大的分水岭，世界秩序将由此重塑。俄罗斯开启了核武大国走向衰弱的路径。目前，美国与盟友处于进攻态势，而中国则稍显内敛。但中国的各类行为表明，并不会单纯或被动地接受美国制造的新的秩序安排。

毋庸讳言，世界已经开始走向分裂和集团化，最终对峙的核心不是美俄而是中美。美俄对峙是短期的，即美国需要解除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武力威胁，并重振对欧洲的领导权，这里存在显著的冲突时限边界。美中对峙与竞争是系统、全面、长期的，也是美国政治精英长期宣传、定性并明确写入国家安全战略的事务。在弱全球化时代，中国经济的确在走弱，国内失业率高涨，经济动能转化需要新的契机，而军火生产无疑是一个动能转换的机会，也是推动中国军民两用产业融合的机遇。尽管中国目前处于相对和平时期，但在诸多事务上，中美有擦枪走火的风险。中美经济切实地在进行自然或不自然的脱钩，在不关涉美国核心利益的对俄罗斯军火出口上，中国可以试探性地批量出口一些东西，如小型武器（比如以猎枪或运动器材的形式）、光电设备、信号设备、配件、被服、靴、单兵配套系统、医疗用品、无缝钢、运输车辆等常规性大宗类物品，看美国反应。毕竟，在美国业已全面制裁中国军工产业之际，任何中国两用企业都不要侥幸，制裁降临只是时间问题，这与卖不卖武器给俄罗斯关联度不大。在同样的结果之下，何不扩大己方利益？毕竟市场就在那里。

战争要求中国调试外交风格。如果要实现对美赶超，中国须在较长时期学习美式“现实主义”。美国的军火卖往全球，客户可以不分意识形态不分政治派别。这犹如电影《战争之王》中主角尼古拉斯•凯奇的名言——“要把武器卖给朋友，同时也要卖给朋友的敌人”。美国不会因为中国奉行现实主义和存在经营横跨亚欧地缘政治版图的战略运筹能力而同时打击中俄两个核武国家，但会因为中国屈服于美国构造的国际政治话语威胁而不做出反击而在战略上轻视中国。对俄军贸不仅有直观的经济利益，巩固中俄友好，还有助于反击美国对台军售，夯实中俄战略互信，从根本上讲是对美国力求以低成本（仅政治或外交语言威胁和商业利益切割）强制中国服从美国布设的新的国际秩序和规范说“不”。新一轮国际秩序的设计必须要有中国的参与和中国的地位。

明白这一点，中国就应当对俄有选择地出售武器，同时将俄罗斯本土有战略性价值的企业尽可能吸引到中国国内进行投资或设立在华子公司，在可能的时空中，争取本国利益最大化，再直面美国的进攻性现实主义，这才是务实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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