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出新机突破美国封锁？专家：技术疑点多、芯片工艺过时（组图）

美国重重制裁之下的中国华为公司最近推出新款旗舰产品Mate 60 Pro智能手机，中国国内舆论立刻得出华为“不畏美国打压”、重返5G手机行业的结论。但业内专家认为，华为新手机是否具备真正意义上的5G技术还有许多疑问，其内置的中芯国际7纳米芯片因制造工艺过时，除非中国政府砸钱补贴，否则华为很难夺回5G手机市场上的有力竞争者地位。

北京一家商场的华为商店展出Mate 60系列手机的广告。（2023年8月30日）

华为5G是不是真5G？

从2019年开始，在美国一系列制裁和出口管制下，华为只能使用库存芯片推出有限批次的5G手机。美国不仅禁止依赖美国技术的外国芯片制造商向华为出售任何芯片，还切断了华为及其相关伙伴获取芯片制造工具的渠道。因此，从2021年7月开始，华为的P50系列手机甚至被迫退回到了4G技术。

华为公司8月29日低调宣布，华为商城提前销售新款Mate 60 Pro机型。几天后，淘宝、京东等线上平台全面开售。

华为商城的一封公开信中说，华为推出“HUAWEI Mate 60 Pro先锋计划”，称这是“史上最强大的Mate手机”。

路透社今年7月曾报道说，华为计划在今年年底前重返5G智能手机行业，依赖的是华为旗下海思半导体的芯片设计技术以及中芯国际的芯片制造技术。虽然中国官媒和一些网民将这一产品誉为华为5G手机行业回归的标志，但华为并未举行任何产品发布会。这一低调做法引发许多外界猜测。

与中国外交官员和政府官媒一片叫好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华为和中芯国际对新手机的“技术突破”一直保持沉默。

中国用户在社交媒体展示的测速视频显示，华为Mate 60 Pro手机开机接入无线网络后，并不显示4G或5G的信号指示图标。但这些评测者说，Mate 60 Pro的下载速度与主流5G手机网速旗鼓相当。

彭博社记者用这款手机后在香港用中国移动网络测试后称，手机无线数据传输速度达到每秒350兆。

黑龙江的一名科技博主在微博上发布视频说：“目前来说，我们这边测的是500多兆的速度，但在一些网络比较发达的地区，能够测到800多兆的速度。这个速度显然它不是4G。”

英国市场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创办人、数字移动技术系统专家理查德·温莎(Richard Windsor)说，网上常见的简单速度测试并不能完全证明华为这款手机具有5G连接能力。他对美国之音说：“通过一种称为载波聚合(carrier aggregation)的技术，获得所展示的那种速度是完全可能的……你可以用4G做到这一点。”

温莎说，5G的定义并不在于速度或吞吐量，“而是在于低延迟和在高频频段下的优质接收能力”。

北京街头的一家华为专卖店。（资料照片，2021年6月3日）

电信技术信息权威机构GSM Arena公布的Mate 60 Pro手机规格参数显示，该手机的无线通信技术规格为“GSM/CDMA/HSPA/CDMA2000/LTE”，没有作出这款手机具有5G技术的评断。相比之下，苹果、三星等主流智能手机，是否具备5G技术，规格参数中的信息一目了然。

分析认为，华为这款手机究竟是否具备5G技术的另一处“疑点”，是华为方面对相关技术细节的低调和隐晦。

在华为的官方网站的正式介绍中，Mate 60 Pro的技术规格信息对“5G”概念的只字未提。在这款手机的包装上，也没有任何5G字样。

常年关注华为技术发展和市场行为的欧洲电信行业咨询公司斯特兰德咨询(Strand Consult)首席执行官约翰·斯特兰德(John Strand)对美国之音说，如果华为的新手机是一款采用中国先进芯片组的5G手机，华为会昭告天下。他说：“华为和中国从来不讲谦虚，他们爱讲故事。”

7纳米制程的麒麟芯片用的是落后工艺？

除了在5G技术方面吹捧“自力更生”，更令中国舆论欢欣鼓舞的是，这款手机运用了华为和中国晶圆代工龙头中芯国际(SMIC)以7纳米制程制造的“麒麟芯片”。

加拿大拆机评测机构Tech Insights星期一（9月4日）对华为这款手机进行拆解分析后作出结论说，手机使用了中芯国际生产的7纳米麒麟(Kirin)9000s芯片。

该机构副主席丹·哈奇森(Dan Hutchesen)在一份声明中说：“在新的华为Mate 60 Pro智能手机中发现了使用中芯国际7nm (N+2)制造工艺的麒麟芯片，这表明中国半导体行业在没有EUV光刻工具的情况下能够取得技术进步。”

他说：“这一成就的难度也表明了该国芯片技术能力的韧性。与此同时，对于那些试图限制其获得关键制造技术的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缘政治挑战。”

不过，许多分析认为，华为与中芯国际取得芯片技术突破的观点被过分夸大了。中芯国际早在去年就证明其具备制造7纳米芯片的能力，但靠的是一种合格率和产出量都较低的过时工艺。

衡量芯片先进程度的关键指标之一是芯片表面晶体管的数量，晶体管之间的间距以纳米来衡量，间距越小意味着可集成的晶体管数量就越多，代表芯片的结构复杂、性能强、功耗低。

资料照：观众在上海参观中国国际半导体博览会的中芯国际的展台。 (2020年10月14日)

美国协同盟友，禁止向中国出口荷兰阿斯麦(ASML)公司生产的极紫外光(EUV)设备；EUV光刻机是台积电、三星、英特尔等先进晶圆厂规模量产先进制程芯片不可或缺的设备，但中国企业依旧可以靠上一代的深紫外光(DUV)设备制造达到7纳米水平的芯片。

中芯国际因在美国出口管制下无法获得最先进的芯片制造设备，尽管在14纳米芯片方面技术趋近成熟，但要达到7纳米芯片的制程水平，靠的是以DUV设备制造7纳米芯片的方法，这是一条技术上的死胡同，因为这一方法存在致命缺陷—成本高昂、良率低下，导致依托这类芯片的设备难以量产。

以DUV设备制造7纳米芯片靠的是多重曝光“图案化”(patterning)的方法—与之相比，用EUV光刻机制造7纳米芯片只需要一次曝光。

因为多重曝光，中芯国际7纳米芯片的出产良率极为低下。在集成电路制造中，晶圆良率指完成所有工艺步骤后测试合格的芯片的数量与整片晶圆上的有效芯片的比例。中国技术行业分析人士推测，中芯国际在14纳米芯片方面能够达到95%的良率，但以DUV光刻机制造7纳米芯片，良率只有15%。

哥本哈根商学院国际经济、政府与商业系副教授傅道格(Douglas Fuller)通过电子邮件对美国之音说，“业内传言称，（中芯国际7纳米芯片生产）良率不到10%，这太可怕了。”

此外，阿斯麦向中国客户出口DUV设备也将面临限制，相关禁令将于明年生效。分析人士说，这意味着中国公司依靠外国设备制造麒麟9000s这样的芯片的重要途径将被封死，中国芯片制造工艺将裹足不前。

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创办人温莎说：“能够制造出一个能用的芯片、和能够以高产量制造出数百万个芯片不会破产，这是两件非常、非常不同的事。”

他说：“就中芯国际7纳米芯片的商业性而言，我认为根本没有证据表明中芯国际可以以高产量和可盈利的方式制造7纳米芯片。”

政府可能砸钱支援华为芯片生产

不过，在中国急于以举国之力突破美国“卡脖子”制裁的无奈困境下，这种已被其他先进企业证明低效的芯片制造策略可能会得到北京的大力支持。

台积电在其7纳米芯片生产的早期阶段也使用了DUV设备，英特尔也曾试图使用这一方法，但随后都转向EUV设备。

路透社9月5日援引知情人士的话说，“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业内简称“大基金”）第三期计划融资3000亿人民币（约410亿美元），继续砸钱支持半导体行业发展。

哥本哈根商学院的傅道格说，如果以高效、大规模生产为评判标准，由华为旗下海思半导体设计、中芯国际制造的芯片并不代表真正的进步。

他说：“中国政府为这种低效的生产支付了大笔费用，这对华为来说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但不是推进中国本土制造技术的明智方式。”他说。

官媒嘲讽雷蒙多美国制裁失灵？

中国官方媒体和部分网民将华为Mate 60 Pro 奉为突破西方芯片技术出口管制、回击美国“打压”的胜利标志。但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中国官媒群情涌动、百般嘲讽美国制裁效力的实际目的是希望美国也质疑自己的出口管制做法，最终放弃针对中国科技企业的制裁路线。

Mate 60 Pro出货之日，正值美国商务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访华之时。雷蒙多30日离开中国的当天，中国官方媒体《环球时报》立刻发表题为“雷蒙多该如何准确理解华为预售新机”的社评。

文章说，Mate 60 Pro的发布被许多中国网友赋予了“在美国打压之下昂起头来”的含义。文章直言：“这些声音应当被雷蒙多以及更多美国人听到，并对华盛顿形成触动。”

这篇社评还说，“华为手机在3年的被迫沉寂后‘重出江湖’，就足以证明美国的极限打压已经失败。”

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的微信公众号9月5日发文称，“实践表明，那种动辄无端打压、制裁、封锁别人的‘逆势操作’，不仅难以达到效果，反而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值得注意的是，不仅是中国官媒，许多美国媒体在对华为这款手机的“技术突破”的报道中，也出现了质疑“美国制裁失败”、担忧美国技术限制被中国突破的声音。

中国河南洛阳市的一个5G装置上的中国移动与华为公司的标识。（资料照片，2019年2月27日）

欧洲电信咨询公司负责人斯特兰德说：“它想兜售的舆论是，如果美国不（把技术）卖给中国，他们会自行生产”

他说：“美国的制裁正在发挥作用，华为正面临重大挑战，这些挑战不仅影响他们的智能手机，而且很可能影响他们移动网络的5G基站的生产。”

他预测，“我们很快就会听到消息：华为向使用华为设备的移动运营商提供的基站芯片已经用尽。”

傅道格则认为：“美国政府不应将（华为新手机）视为管制措施不起作用的迹象；这些管制措施显然给中国先进芯片的生产带来了高昂的成本。”

售价不菲（6999元人民币起）的华为Mate 60 Pro，内置的7纳米芯片生产技术低效，在5G技术方面也遮遮掩掩，与苹果、三星5G智能手机相比，华为仍然落后许多。有分析指出，中芯制程技术依旧落后国外竞争对手五年，麒麟9000s芯片的性能落后最新的手机芯片两代。

苹果目前最新的iPhone 14使用的是台积电4纳米芯片；下周即将发布的iPhone 15预计将使用台积电最新的3纳米制程芯片(A17 Bionic)。

市场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创办人温莎表示，华为Mate 60 Pro能否取得商业成功还是一个未知数。

“人们要等待一个明确的答案……华为是否能够在商业上与高通公司、联发科公司5微米及以下（芯片技术）的智能手机竞争。因为即使是7纳米，华为的手机也是更大、更贵、功耗更高、性能更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