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技术仍“几乎不受限地“流向中国？美商务部回应（图）

美国商务部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星期一（12月11日）透露，针对人工智能AI芯片制造商英伟达（NVIDIA）计划推出三款针对中国市场的AI高端芯片产品，美国正在研究有关细节，确保其不违反出口管制。

她在接受彭博新闻社采访时说：“我们会检查每一款新芯片的每一个规格，以确保不违反出口管制。”她还表示，商务部将不断更新出口管制。

在雷蒙多说这番话之前，美国国会上星期四的一份报告以大量实例指出，政府出口管制存在严重弊端和漏洞，仍令美国的先进技术“几乎不受限制地”流向中国公司。

商务部所属的工业与安全局（Bureau of Industry & Security，BIS）负责美国的出口管制，是美中科技博弈中最为重要的职能部门，众议院外交委员会在对其进行了三个月的审查之后上星期四（11月7日）公开了一份长达60多页的报告，从过高的受控技术转让批准率、行动过于缓慢、对终端使用几乎茫然无从检查等诸多方面对该局提出了严厉批评，并对美国现行的出口管制机制提出严重质疑。

“我们再也不能回避这一真相：美国技术畅行无阻地转移给中国是使其成为一个世界科技领先大国最大的贡献因素之一。”报告开宗明义地说。

“压倒性”地批准受控技术转让

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共和党议员麦克·麦考尔（Michael McCaul）上星期四公开的这篇重磅报告说，工业与安全局以“压倒性”多数批准受控技术转让，并批准向实体清单上的公司转让受控/非受控技术。

美国《商务部管制清单》（Commerce Control List，CCL）是美国对敏感技术实施出口管制最重要的机制之一，该清单上的所有项目都可能被用作军事目的，众议院的报告说，“在2020年，近98%的CCL项目出口到中国时没有许可证。”而且，即使需要许可证，数据表明工业与安全局也几乎从不拒绝。

《华尔街日报》去年也曾基于对美国商务部数据的分析报道说，美国批准几乎所有对华技术出口。报道说，2020 年美国对华出口总额为 1250 亿美元，其中不到 0.5% 需要获得许可证，而商务部批准了其中 94%（即 2,652 份）的技术出口的申请。

这份审查报告发现，尽管华为和中芯国际已被列入黑名单，但在2020年11月至2021年4月的六个月期间，工业与安全局批准向华为发放价值 600 亿美元的许可证，并批准价值 40 美元的许可证。

路透社在2021年的一篇报道也曾发现，美国批准的对华为的出口许可证多达到113个。不过有迹象显示，这类状况已经得到明显改善。路透社今年初的报道说， 据三位知情人士透露，拜登政府已停止批准美国公司向中国华为出口大部分产品的许可证。

美国的新思科技（Synopsys, Inc.）是全球排名第一的芯片自动化设计解决方案提供商，全球排名第一的芯片接口IP供应商，在北京、上海等多个城市设有分支机构。该公司曾因涉嫌违反对向中芯国际和华为出货的出口控制规定而受到受到BIS的调查，但众议院的报告说，截至目前，BIS似乎并没有对新思科技采取任何行动。

彭博新闻社星期天（12月10日）援引科技调研公司TechInsights的最新研究结果报道说，华为的Mate 60 Pro智能手机在中国国内射频芯片的设计和工程方面显示出了“显著的进展”。报道说，这款手机包括了来自卓胜微（Maxscend Microelectronics Co.）的射频开关和来自北京安芯微电子有限公司的功率放大模块，这两个组件通常由美国供应商思佳讯（Skyworks Solutions Inc.）和威讯（Qorvo Inc.）提供。

众议院的报告说，目前中国已被认为有能力生产7纳米芯片，而中芯国际取得这一突破被认为几乎肯定地需要使用美国技术，应已构成出口控制违规行为，但BIS也没有采取行动。

科技信息网站《数位时代》星期一（12月11日）的一篇研究报告说，尽管美国不断更新出口管制，但对阻止中国半导体发展收效甚微。报告说，在美国加强出口管制之前，中国的半导体公司已经获取了大量半导体芯片和设备。此之，黑市或走私等等也威胁到美国出口限制的有效性。《数位时代》的专家们认为，美国只会减缓中国半导体行业的发展，几乎不可能阻止中国增强其半导体实力。

华为公司近日推出的新款笔记本电脑据说配备了采用5纳米制造技术的先进芯片，但也有媒体指出，这款芯片使用2020年台积电旧库存的可能性很大。

美国几乎无法检查中国终端使用

根据美国的出口管控制度，工业与安全局的出口执法人员负责进行现场访问，对涉及受出口管理法规约束的产品和技术施行终端使用检查，但国会的报告发现，由于两国间的协议严重不足、以及中国的种种限制，美国实际上很难知道到底产品和技术出售给了哪家公司、或用于什么目的。

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工作人员获得的数据显示，从美国提出请求到进行检查之漫长可以超过100天，而理想情况下应在请求后的24小时内进行。

国会报告说，在2016年到2021年期间，美国政府在中国的两名出口控制官员平均每年只进行了55次终端用户检查，而当时中国有大约4000个有效许可证。换句话说，BIS可能验证的许可证不到所有贸易的0.01％。

根据2004年的一项美中协议，双边终端使用检查协议只允许一名全职出口控制官员在中国进行装运前检查和装运后验证。报告指出，目前的两国终端使用检查协议严重限制了工业与安全局进行检查的能力，建议商务部必须重新谈判与中国的终端使用协议。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安德森预测中心经济学教授俞伟雄说，美国的很多禁令只是禁中国，但是中国会透过第三国得到这些芯片，绕过美国的禁令。他对美国之音说：“比如说中东的一些国家，比如说在那里国家设立公司，从那边去买美国的这些高阶晶片，一个是转回中国，或者就地在那边做一些研发。”

华盛顿智库哈德逊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托马斯·杜斯特伯格（Thomas Duesterberg）说，中国在规避控制方面非常熟练，“如果禁止技术流向中国的一家公司，中国很擅长创建另一家公司或将公司迁移到新地址，并掩盖其名称以试图规避控制。”

资源不足，还是缺乏政治意愿？

尽管工业与安全局肩负着确保美国在不断升级的美中科技博弈中保持领先优势的历史性重任，但该局规模很小，是商务部的13个局之一，仅有300多名雇员。

美国商务部部长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最近反复呼吁国会为BIS提供更多资金。

她在本月初出席年度国防论坛“里根国防论坛”（Reagan National Defense Forum）时说，中国是“我们有史以来面临到的最大威胁”，“我们不能让中国获得这些芯片”，但是，该局资金不足，已不堪重负。“我只有 2 亿美元的预算。这相当于几架战斗机的成本。”雷蒙多说。 “拜托了，让我们给与这个项目应有的资金。”

雷蒙多上星期五在接受《外交政策》专访时再次呼吁商务部已力不从心，亟需扩大预算。她说，该局预算与十年前大致相同，“然而，我们的许可申请增加了一倍，许可申请实实在在地翻了一番，”雷蒙多说。

然而，在另一方面，国会外交委员会的审查报告指出，在BIS2024财年的预算请求中，该局并没有提出足够的资金和资源的申请，此外，该局也没有充分机会利用为其现有资源。

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迈克尔·麦考尔（Michael McCaul）、众议院共和党会议主席爱丽丝·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众议院美国与中国共产党战略竞争特设委员会主席麦克·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最近共同发表的一份声明说，仅靠提供资源无法解决美国出口管制的不足。

“撤销华为的出口许可证、将华大基因（BGI）及浪潮集团（Inspur）的子公司列入实体清单、或切断中芯国际公司（SMIC）与美国的技术联系，这些都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取决于政治意愿，”议员们在声明中强调。

哈德逊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商务部前官员杜斯特伯格说，中国是一个大国，涉及到技术问题范围极其广泛，以商务部的资源而言，其所肩负的使命无疑极其繁重。他对美国之音说，BIS在某些领域也确实取得了了一些成功，比如的先进半导体的禁令令中国无法得到美国科技公司最先进的技术，“但正如报告强调的那样，政策制定者所希望限制的许多活动并未得到制约，这也是事实。”

实体清单被认为是美国为维护其国家安全，对出口进行管制的一个重要手段。工业与安全局针对中国等国家设有“核实终端用户” （Validated End-User，VEU），经授权的企业无需另外申请特定许可证就可以出口受限物项。目前三星电子和SK海力士可以向中国工厂供应美国半导体设备，此外，路透社今年10月援引台积电的消息报道说，台积电预计也将获得美国的许可。

BIS网站上称，“核实终端用户” 旨在加强美国与符合资格的国家之间的高科技贸易。预计“核实终端用户” 将缓解台积电、三星电子和SK海力士这三家芯片代工厂在中国运营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俞伟雄说，美国近年来越来越严格的出口管制无疑限制了中国的科技崛起，华为手机的芯片不能跟最先进的技术相比并论，但是现在的“重点不是没有影响，而是影响还不够，还是有很多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