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wC】深度调查1：普华永道如何掉入世纪丑闻（组图）

马克-孔扎(Mark Konza)越来越生气。税务局当时的国际主管正在普华永道的悉尼办事处。那是 2016 年 8 月 29 日。普华永道的三位合伙人保罗-麦克纳布（Paul McNab）、迈克尔-贝尔斯滕（Michael Bersten）和海伦-法齐诺（Helen Fazzino）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一直在解释公司为共享出行巨头优步（Uber）开发的一种新的税务结构。麦克纳布逐渐进入正题。

他的结论是，这种结构不受新税法的限制，新税法旨在迫使优步等全球科技巨头的本地部门进行重组，以便在澳大利亚缴纳更多的税款。这些法律在八个月前才开始实施。

No.1

Uber

孔扎被激怒了。他认为 Uber 的新架构直接颠覆了法律的初衷，而麦克纳布在宣判时 "如此自我满足 "的表情则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位税务官认为，Uber 的新结构违背了新法律的初衷，这是该公司的税务专家试图颠覆议会意志的又一例证。

【爆料】PwC泄密事件：如何帮助全球客户避税

普华永道的消息来源称，Konza 很不高兴，因为他意识到 McNab 是对的；立法存在漏洞，而政府最终将在 2018 年立法消除这一漏洞。但其他人同意孔扎对普华永道九个月前（2015 年 12 月）建立的结构的担忧。

法齐诺是跨国公司利润转移方面的专家，她是在该结构已经建立之后才加入该账户的。她现在说，她在 2016 年初就在普华永道内部提出了对 Uber 结构的担忧。而普华永道前老板汤姆-西摩（Tom Seymour）上周告诉议会，普华永道对此表示担忧，并在同一时间 "主动 "向税务局披露了这一情况。

至于麦克纳布（McNab）和贝尔斯滕（Bersten），两人都是 "税务争议 "合伙人--通常被要求就已经到位的结构提供法律意见。两人都已离开公司，并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

这些不同的解释是普华永道与税务局之间未来几年争斗的缩影。一方，税务局希望普华永道在考虑法律意图和公共利益的基础上提供保守的建议。而另一方，顾问们的本能则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漏洞。

Konza 现在是 MinterEllison 的税务顾问，在 2016 年 8 月的会议结束时，他冲出会场，并在后来的采访中描述了他之后直接做的事情。"一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对那家公司和其他使用该计划的公司进行审计"。

没过几天，Uber 解雇了普华永道作为其税务顾问。这次会议还将给公司带来其他后果。这是普华永道与税务局之间全面战争的最后导火索--我们将在《澳大利亚金融评论》系列报道的下一部分重述这场战争，从内部讲述普华永道的传奇故事。

在本期文章中，我们将详细介绍导致普华永道与监管机构发生冲突的事件。这些事件包括：普华永道如何利用机密信息向跨国公司推销其服务，而这些跨国公司正是普华永道帮助设计的新税种的目标客户；普华永道的业务人员如何向优步（Uber）和 Adobe 提供建议，以规避同样的税种；以及税务局如何一再试图遏制这些咄咄逼人的税务顾问。

直到 2017 年，ATO 才首次发现普华永道利用机密信息向 Uber 等客户推销其建议，这一泄密丑闻让普华永道澳大利亚公司去年陷入低谷，至今仍未恢复元气。相反，当时的税务官员更关注的是该公司再次提供了他们认为有违国家税法初衷的建议。

熟悉普华永道与澳大利亚税务局打交道的杰森*说，"对普华永道的看法已经形成好几年了"。他说，"多年来，人们一直在关注他们的活动。而这种['外国合伙计划']被认为是过分的......该计划旨在避税。

问题的根源在于公司的税务部门和 "一小撮自以为是超级英雄的人"。"杰森说："这些人变得如此厚颜无耻，以至于他们认为这是正常行为。

No.2

彼得-柯林斯

彼得-柯林斯是这群人中第一个被公开的。《金融评论》调查记者尼尔-切诺韦斯（Neil Chenoweth）于 2023 年 1 月爆料，揭露柯林斯因与合伙人和客户分享政府机密简报而被鲜为人知的监管机构禁止。

他是西摩的 "漫游者 "之一，这是公司最优秀的技术合伙人，他们四处 "漫游"，为其他合伙人设计税务结构。一位同时代的人形容他 "在技术上自成一体。他认为自己不需要帮助。

在普华永道内部，柯林斯被视为一位默默无闻的成功者。"柯林斯并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普华永道澳大利亚公司的前高级领导乔纳森*说："他是个灰头土脸、技术能力很强的税务顾问。

退休多年的税务合伙人塞巴斯蒂安*说，柯林斯 "在我的记忆中是个非常好的人。在税务方面非常出色。在我的印象中，很多大公司对他的技能和为人都很有信心。他是 A 级人物中的佼佼者。不张扬。他是那种能省下一大笔薪水的人"。

柯林斯以善于提出巧妙的税务结构而闻名，税务局称他是一位咄咄逼人的顾问，观点鲜明，厌恶任何形式的税收。2001 年，澳瑞凯公司（Orica）请柯林斯设立循环贷款，用美国收入抵消澳大利亚利润，这一结构在 2015 年被认定为避税计划。一位认识柯林斯的前官员形容他 "给人感觉有点有点内向“。

柯林斯于 2022 年被税务从业者委员会发现共享机密信息后，从公司离职。他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西摩上周五告诉议会，"公司税务业务与税务局之间的大量问题[源自]国际税务业务"--由公司约 200 名税务合伙人中的约 15 人组成。他补充说："有一两个非常明显的合伙人是个挑战，他们已经离职，并在谈话中说'你需要从公司退休'。

西摩提到的其中一位合伙人是尼尔-富勒（Neil Fuller）。他比柯林斯更像一个谜。他创建的 Uber 架构激怒了康萨，2015 年他曾前往美国向大型科技公司推介普华永道澳大利亚的架构。在公司内部，他被认为意志坚强、技术知识渊博，并以瞒着其他合伙人联系客户而闻名。

前高级合伙人亚历山大*形容富勒 "就像一个做税务的投资银行家。他需要的时候很有魅力，不需要的时候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已退休多年的税务合伙人塞巴斯蒂安形容富勒 "比柯林斯更轻浮、更粗鲁"。西摩告诉议会，富勒 "可能是因税务局的担忧而从公司离职的最有问题的合伙人"。

普华永道的前合伙人说，富勒现在住在加拿大的度假胜地惠斯勒。自税务泄露事件出现以来，他从未回应过置评请求，本系列报道也无法联系到他置评。

柯林斯的税务泄密丑闻之路始于 2013 年 11 月。他是受邀参加财政部和税务局官员低调秘密会议的 15 名税务专家之一。当时，全球对跨国公司积极转移利润的担忧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人们担心这些计划--后来被称为税基侵蚀利润转移，或 BEPS--正在侵蚀世界各国的税基。澳大利亚走在这场斗争的前列，财政部制定了一系列新法律，针对那些对其在澳大利亚的利润很少纳税的跨国公司。

会议将讨论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正在制定的倡议，包括确保科技公司可以在其创造收入的国家纳税，以及堵住不同国家税法之间相互影响的漏洞。

No.3

国际税务咨询业缘起

今天的国际税务咨询业起源于两个事件。

20 世纪 80 年代末，苹果公司首创了 "双重爱尔兰荷兰三明治"。普华永道爱尔兰公司的执行合伙人费加尔-奥罗克（Feargal O'Rourke）因开发了 "双重爱尔兰税 "而广为人知。"双重爱尔兰税 "后来允许谷歌等跨国公司在都柏林和百慕大之间来回转换其海外收入，将税率降至 0.5%。这在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改变，因为美国公司最终还是要缴纳美国税。

但这一切在 1996 年 12 月发生了变化，当时美国财政部通过了一项了不起的裁决，允许美国公司在报税表上 "打勾"。这意味着，只要利润仍在海外，其所有海外收入就不再需要在美国纳税。从表面上看，这将简化美国税法，使跨国公司不再因其海外利润而被双重征税。但如果与 "双重爱尔兰税 "一起使用，美国公司就根本不用缴税了。

突然之间，公司可以节省数十亿美元的海外税费。而像普华永道这样设立和管理这些计划的公司也准备从中分一杯羹。这一切对澳大利亚的税收基础尤为重要，因为与其他类似国家相比，澳大利亚对公司税的依赖程度更高。

No.4

大笑话

一位前普华永道顾问说，“我们为财政部提供建议，然后又为私人客户提供建议，这简直是个笑话。”

作为财政部小组的一部分，我们分享了经合组织的机密文件，以供讨论和评论。柯林斯也加入了财政部小组，并于 2013 年 12 月 11 日签署了三份保密协议中的第一份。普华永道对参与其中习以为常，似乎没有人考虑到这可能会产生利益冲突，因为用咨询师的话来说，两人在参与机密磋商时都是 "面向客户的合伙人"。除了这一小部分税务顾问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保密协议的存在。当时，公司没有一份保密协议的集中清单，也没有对员工进行如何管理此类冲突的培训。

普华永道现在的处境是，一边帮助政府制定打击跨国公司的法律，一边向客户提供如何应对这些法律的建议。这使普华永道开始与税务局正面交锋。"一位前咨询合伙人说："我们为财政部提供建议，然后为私人客户提供有关（跨国公司反避税）的建议，这简直是个笑话。

普华永道和一般税务顾问在税制改革问题上的标准做法值得一看。首先，普华永道警告说，任何可能导致客户税费增加的改革都会带来 "不确定性"，并 "阻碍投资"，随后，普华永道积极游说，以淡化拟议中的法律。无论如何，对税法的任何修改都意味着对他们建议的更多需求。

时任普华永道税务主管的西摩对遏制跨国公司利润转移的努力持批评态度。他在 2014 年 9 月表示，制定地方法律以考虑经合组织的税基侵蚀措施将是一个 "极其复杂、详细和缓慢的过程"，而且可能永远无法解决。

现实的真实情况偶尔会迸发出来。其中一个例子是 2015 年 7 月在墨尔本举行的普华永道 "税制改革论坛 "上的一次演讲。时任财政部长乔-霍基（Joe Hockey）将税制改革作为联合政府议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加以推进，他说："我不会为针对 30 家跨国公司的行动道歉："我不会为针对30家特别参与爱尔兰荷兰双重夹层的跨国公司而道歉，"然后他补充道，"我希望你们普华永道对此并不熟悉。"

西摩很快回应道 "我们还以为是你午餐吃的东西"。霍基说 "没错。让我们假装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我认为它（税收结构）令人神奇“。

在柯林斯加入财务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普华永道的顾问们就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就这些变化向客户提供建议了。

144 页的公司内部邮件坦率地表明，没有人预料到这些邮件会被公开。

2014 年 9 月，普华永道的一位澳大利亚合伙人抄送了两位美国合伙人，内容涉及即将到来的税制变化可能带来的税务咨询工作。

"如你所知，澳大利亚正处于应对 BEPS 的最前沿，似乎对美国公司情有独钟！你知道我们与美国公司有什么关系吗？他们可能会在这里受到 ATO [redacted] 式的审查，我们希望与他们联系。"

11 月 9 日，一位澳大利亚合伙人向美国、普华永道国际和澳大利亚的合伙人发送了一连串相同的回复信息，概述了公司在硅谷的关系。这封邮件总结了与六家公司税务团队的会议结果，这些公司似乎都在讨论普华永道澳大利亚公司如何帮助他们与税务局打交道。

这些电子邮件似乎是普华永道澳大利亚公司北美项目的初步讨论之一--柯林斯反馈给公司的 "情报 "帮助公司制定了 "向客户推销服务 "的系统计划。

No.5

PwC世纪丑闻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