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为什么日本漫画家总是英年早逝？

2021年我在重庆上学，5月份已经进入了桑拿天气，每次午睡起来身上都会挂一层黏腻的汗珠。一个这样闷热的午后，室友突然从床上跳下来爬到我的床上：“你看到新闻了吗，三浦建太郎死了。”

我刚刚睡醒，脑袋还没开始正常运转，第一反应是“营销号又在胡扯”。那个时候三浦刚开始新的连载，《剑风传奇》的剧情也进入了后期，甚至睡觉前我还在翻译他的访谈，他说接下来马上会有惊人展开，况且再过4个月就是他的个人原画展……总之一切欣欣向荣，他怎么可能死。

后来过了一年，传来高桥和希潜水时溺亡的消息。又过了一年，坂本龙一因癌症扩散去世。月初看到鸟山明离世的噩耗时，我已经没有了三年前的震惊，相反很平静便接受了这个消息，也接受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熟悉的漫画家离开我们这个潜在的事实——今天，又传来了猪股睦美去世的消息。

我所在的漫画爱好者群里开始有人感叹鸟山明才68岁，算是英年早逝。猪股睦美则是1960年生人，享年64岁。接着有人发了这样一条消息，罗列了不少漫画家去世时的年龄。从图上来看，与日本人83岁的平均寿命相比，漫画家这个职业中的确有太多人英年早逝。

说一个上个月我在日本看到的现象，当时我坐在电车一排座椅的中间，左手边一个男生在看《芙莉莲》，一个女生在看我不认识的电子漫画，面前占着两个男生好像在看动画，右边一个头发已经白了的老爷子，也捧着一本实体漫画杂志。

根据日本出版科学研究所的数据，去年日本漫画的销售额接近7000亿日元，一本单行本漫画的价格大概在400到700日元左右，日本人口为1.25亿，这意味着每人每年都会购买10本以上单行本漫画（包含电子书），是绝对的漫画消费大国。

绿色：实体杂志/黄色：实体单行本/紫色：电子书

但另一方面，和大多数艺术创作行业一样，画漫画是一个需要绝对天赋和绝对勤奋的职业，永远只有一小撮人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以《少年Jump+》为例，新人漫画家连载稿费为每页5000日元，阅览量高的话能够拿到一些人气奖金。少女漫画的稿费通常更低，每页在3000日元左右。而一些小型杂志社的作者，平时稿费收入为零，只有发行单行本时能够收到10%左右版税。虽然我们总能看到一些头部漫画家年收入上亿的新闻，但实际上大多数漫画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还有一些打工一年收入为零。

目前日本在职漫画家大概有6000至6500人左右，每年都有600人左右怀揣梦想出道，又差不多有600人黯淡离开这个行业，许多新人都是发表过一次作品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想活下去就要拼命画画，想被读者记住更要拼命画画，稍有偷懒断更都可能面临淘汰，不少人二三十岁已经染上了一身职业病。

就连《海贼王》早年也差点被编辑部腰斩

尽管如今富坚义博因为拖稿经常被网友玩梗，但实际上他早年连载《幽游白书》的时候基本上每周只睡半天觉，腰痛到爬在地上画画实在是家常便饭。而比富坚出道更早，结束连载更晚的鸟山明压力更大，曾经创下过一周只睡20分钟的记录，一天大概要抽掉两三包烟。

除了睡眠不足，长时间的工作还意味着许多漫画家没有外出时间，一日三餐只能通过便利店解决。

运动不足的问题更为严重。去年原哲夫在个展上接受采访，回忆起连载漫画的日子，称从来没在床上睡过一次觉，都是靠在椅子上打盹，一天要工作15到20小时，导致肌肉弱化，上楼梯困难，外出30分钟便会浑身疲惫。

高强度的工作、混乱的作息、不健康的饮食与缺乏运动、以及压力带来的嗜烟嗜酒，漫画家们承受的身体和精神压力可想而知。从一定程度上来看，这也是许多悲剧的成因。

但人们之所以会有“日本漫画家总是英年早逝”这种主观感受，恰恰是因为记住了这些名声在外的漫画家。实际上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漫画家，就连他们“是不是英年早逝”也不会被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