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观众为什么不爱“虐剧”了？

《谢谢你温暖我》收官，该剧的制片人滕真子有点疑惑。

一方面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从筹备到如今播出完毕已经过去了4年，林拓和安知雀的故事结束在了有爱的路上，另一方面，则由于这部剧的播出情况，她没有想到，一部关于渐冻症患者的爱情故事，竟让年轻观众纷纷“绕行”。一条“这个电视剧，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的评论被赞了1万多次。

不少网友纷纷表示，“这部剧虐的程度已经超过《遇见王沥川》和《周生如故》了。”在剧中，林一饰演的林拓和李兰迪饰演的安知雀是大学同学，二人几乎一见钟情，他们一起享受彼此的爱，也一起分担着彼此的难处，即便生活不富裕，但依旧乐观，在二人的感情逐渐升温的时候，林拓确诊渐冻症，因为病痛折磨而带来的对于亲情、友情、爱情的考验就此展开。

面对一个绝症注定BE的结局，不少年轻观众选择在最初就放弃。“点开《谢谢你温暖我》的每一集都需要勇气，看这部剧哭到吃不下饭，看到开虐就弃剧了……”这样的评论随处可见，年轻观众对于“虐剧”的承受能力为何越来越弱了？

问题出在哪里？

2022年初，腾讯视频的项目绿灯会上，由于疫情原因，前几个月积攒的项目都要在这一场会上激烈厮杀。放眼望去，有的项目是大IP改编，有的项目捆绑着头部演员，制片人对《谢谢你温暖我》的项目很自信，但难免也会心里打鼓，担心胜率不大，一路忐忑的等待结果。出乎意料，那次绿灯会一共只通过了两个项目，《谢谢你温暖我》就是其一。

《谢谢你温暖我》的题材在中国的影视行业中相对稀缺，现代剧中，大多在讲述着年轻人的恋爱和生活，轻松又讨喜，很少有影视剧去关注由于疾病带来的伤痛，以及关于生命意义的谈论，这样深刻的故事内核是《谢谢你温暖我》项目一路顺利推进的原因之一。

开机之后，制片人的朋友前来探班，无意中说了一句，“我觉得你们这个戏还挺适合央视的，要不要去试试看？”在此之前，她从没设想过，这个项目可以走央视发行，“我们的内容一定是不差的，但是我会觉得阵容有点太青春化了，两位99年的主演，印象中在央视没有先例。”

但她还是剪了片花邀请央视的人来看，然后又是一层一层的会议讨论，再审查全片，依旧很幸运，《谢谢你温暖我》得到了央视的认可。“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个项目的运气特别好，每次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的情况下，我们都挤进来了。”

在杀青两年后，《谢谢你温暖我》终于迎来了开播，网上充斥着“be就不看了”，“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要看这么苦的戏？”“大家快跑，电子棉袄里藏着剪刀”的言论。

到了中后期，林拓的渐冻症发病，真正来到了剧集的高潮部分，央视8套的收视率开始持续走高，根据3月11日-3月17日酷云统计，该剧在剧集全端播放量数据排名第一，但网络点播端播放量却没能呈现出大家所希望的景象。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看央视的观众年龄层偏大一些，有着更多的人生阅历，他们会觉得很感人，再加上这部分观众对于情感的承受力也强一些，就会接着往下看。所以央视的收视率是逐步增高的。

而网络的主流观众群还是年轻观众偏多，可能心理承受能力有限，相对来说更喜欢甜甜的恋爱，当他们得知这是一部“虐剧”的时候，就不想点开了。

“青春向的阵容吸引来了很多年轻观众，但加上了一个沉重的讨论生命议题的故事，又劝退了他们。”制片人说。

太真实了，也太考验承受力

《谢谢你温暖我》的所有主创都很爱这部作品，杀青2年之后，李兰迪再次接受采访，都会因为回想起安知雀这个角色而哭泣，林一在微博追剧团回忆起拍戏的经历，也会红了眼眶。编剧程小猫在朋友圈分享着自己创作这个作品的经历，导演祝东宁也在微博为其宣传。

林拓和安知雀在剧中呈现出了青春最美好的样子，然后又把这份美好撕碎了，“这段时间我经常看到网友说，我们是‘内娱虐剧天花板’。” 制片人说，“我看评论有人说一集42分钟哭了30分钟，第二天肿着眼睛去上班的。我真觉得挺对不起观众的，真的没想到会给观众带来这么大的‘创伤’。我都在反思我自己是不是心太硬了？自己看的时候没觉得虐的这么严重。”

《谢谢你温暖我》的制片人曾操盘过两部偏偶像、甜宠剧类的项目——《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和《乌鸦小姐与蜥蜴先生》，在这两个项目的操盘过程中，她明显感觉到了新生代演员对于现实主义作品的需求，他们也不想再演“换乘恋爱”了，再加上甜宠赛道的内卷严重，八个机位的吻都拍够了。

于是，她也顺势换一个赛道来尝试，这部剧在谈演员阶段非常顺利，林一和李兰迪几乎都是看完本子就决定要接了。

从偶像剧回归现实，她想要做的就是真实。

剧中，林拓身患渐冻症，为了将渐冻症的剧情真实呈现，制片人找到了北医三院的樊东升教授做剧集顾问，并邀请来剧中客串，樊东升正是中国治疗渐冻症的专家之一，在他给林拓看病的剧情剧情播出之后，不少渐冻症患者都看到了电视剧中樊教授的身影，“这些渐冻症患者告诉我，他们觉得这一点都不像在看电视剧，就像是在看渐冻症的纪录片。”

创作过程中，《谢谢你温暖我》的执行制片人在渐冻症的病友群里潜水了一年半，他搜集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也全部都体现在了剧本中，比如会有病友在群里分享护理手册；当病友群里有人离世时，群里的朋友们都在祝福，几乎没有悲痛的情绪。因为他们深知，离开是一种解脱，无论是对于家人还是对于自己。

无限的接近于真实，尽量去写一些真善美，摒弃掉病痛背后的黑暗，让大家的情感都围绕在林拓身边，去支持他，爱她。编剧程小猫说，“我把人生中遇到的那些好人都写了出来。”

可就是这份美好和永远无法挽回的病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是心疼，就越是无力，亲情、爱情、友情的美好都是刀，刀刀致命。

“追求过极度梦幻之后，调整自我，掉过头来追求极度真实，结果却因为太真实，忽略了考虑观众的承受能力。”在项目过程中，她从没想过“虐”会成为一个观剧门槛，只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项目，值得一做。

社会情绪的变化

青春剧几乎已经和“甜剧”划等号了。

当观众看到年轻演员出演的现代剧，本能的会以为这是一部“甜剧”，无论过程如何，结局一定是HE。近几年，观众对于HE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OE都会被骂上热搜，不少剧集作品因为结局没有达到观众的HE期待，而被吐槽烂尾。

在这样的社会情绪之下，想要做BE的剧，注定是一场考验。放眼中国的影视剧市场，自2020年《送你一朵小红花》之后，电影市场中几乎没有了悲剧取得高票房成绩的作品，今年，同样关注重症疾病的《我们一起摇太阳》直接撤出春节档，选择延期上映。剧集市场中也是如此，上一部虐剧大爆还是2021年《周生如故》，紧接着进入了超长空白期，现代戏的虐剧更是少之又少。

中国人本来就避讳讲生死的话题，古装剧还和现代生活有一些割裂感，观众可能会因为人物命运而追下去，但现代戏离观众的生活太近，观众也更容易将故事带入到真实的生活之中，在加上年轻受众本就很少接受苦难教育，自然不会想看一部BE的作品。

在《谢谢你温暖我》的筹备期和拍摄期，制片人和所有人一起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项目之中。

“我记得拍戏的时候，导演总是让李兰迪别哭了。”李兰迪入戏太深，从围读剧本到最终杀青，甚至到了今天，安知雀都没有从她的心里走出来，甚至这个角色至今都还在影响着她，改变了她。“安知雀会是李兰迪的人生角色，这个角色已经烙印在演员的心中。”

林一则属于慢热型，真正进入角色之后，林拓和安知雀相处的“老夫老妻”的自然感也就出来了。“他们两个都给了对手演员灵感，在相互的激发下，才有了更好的表现。”

从创作的回忆中拉回来，滕真子依旧要思考《谢谢你温暖我》的带给她的成长，她觉得，虽然be劝退了很多观众，但她不后悔，这部戏依然是她的人生作品。“我认为这是一部有长尾效应的作品，是一部大家久久不会忘记的剧，在很多年后依然会有人提起林拓和安知雀。但我也要自省，在未来的项目中更重视观众的心理承受度。”

有很多网友都说，《谢谢你温暖我》是《遇见王沥川》2.0，其实当年的《遇见王沥川》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首播当日，收视率直接排在第13位，仅有0.328%，但在3年后，湖南卫视再度播出时，直接同时段收视率登顶，至今都被观众记得。

或许，市场和观众也可以再多给《谢谢你温暖我》一些时间，给不同的题材更多种可能。

发布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