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莱纳斯稀土折戟马来西亚看全球化新动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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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良：由于全球化的发展中，环保意识和平等观念已深入人心，工业国家通过跨国公司实现污染转移正成为新的国际冲突。

目前，全球工业民主国家主导了环保、ESG以及低碳生产的主流话语。作为全球新规范和发展可持续话语的设计者，众多发展中国家受制于这种话语权势，不得不调整本国的经济结构和发展速度。近期，澳大利亚稀土公司莱纳斯遭到马来西亚民众与政府的共同抵制，陷入极大的被动，即将折戟马来西亚，却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2012年澳洲稀土巨头莱纳斯在马来西亚关丹建立了价值超过10亿澳元的稀土提炼厂，这是世界最大的稀土加工厂之一，在规模化生产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棘手的环境和社会问题。马方指控称，莱纳斯没有在马来西亚实施最佳环境保护举措，在气体排放、废水排放和临时废料处置方面没有按照国际标准操作。此外，莱纳斯没有具体的废物处理系统，尤其在辐射废料处置方面长期几无建树。同时，莱纳斯没有提供足够的信息进行详细的环境影响评估，因此工厂对环境的全面影响仍然不确定。在莱纳斯工厂的审批和建设中，公共资讯和公众参与度非常低，引发民众不满。莱纳斯提供给监管机构以获取营业执照的文件显然不足，资讯也不能公开给民众，这些情况造成当地居民不满，引发了长期的抗议。

据目前统计，莱纳斯在马来西亚已涉及两起官司和一起非法庭上诉，主要缘由都是建设永久存储槽（PDF）以及处理水沥滤化固体废料（WLP）等。2022年11月，拯救马来西亚主席陈文德希望首相拿督斯里安华组成的新团结政府能够贯彻落实前希盟政府当年同意延长莱纳斯稀土厂长达三年的营运执照时、贯彻四项附加条款协定。近日，马来西亚国际贸易及工业部长东姑扎夫鲁支持政府在今年7月1日之后禁止莱纳斯进口和加工稀土的决定。随着团结政府拒绝莱纳斯执照的更新申请，纷扰多年的稀土厂或将在3月运营执照期满后，因无法延长经营而关闭。但目前马内阁已经决定拒绝新的申请，意味着莱纳斯将不再获准继续在马来西亚生产。

马来西亚是东南亚少有的拥有罕见大型稀土矿的国家。由于成本及母国地方政府不配合，莱纳斯在2022年9月中旬开始就拒绝回收在马来西亚工厂存放的具有辐射性的废料，这引发了工厂所在地民众的持续性抗议。在2014年，包括环保组织在内的马来西亚群体就提出各项诉求：关闭关丹莱纳斯稀土、推动东南亚区域绿色发展以维护大自然、避免澳大利亚与马来西亚稀土生产实施双重标准、勿把污染物弃置于他国（即运回澳大利亚）等。这形成了强大的社会舆论和政治压力。2019年希盟政府撤销“运走废料”条件，允许莱纳斯继续营运后，时任首相马哈迪宣称，政府不能邀请莱纳斯来马投资后，因为特定人不接受专家研究结果，又强迫它撤离马来西亚。这是莱纳斯游说运作实现续命的成果。

2022年2月，马来西亚时任执政府批准了莱纳斯稀土厂执照延期至2023年3月初，但附加四项条件，包括：关闭在关丹的莱纳斯稀土提炼厂（LAMP）直到可靠、透明的环保协议和条件落实以及寻获处置放射性废物和废料输出马来西亚的完整方案、确保莱纳斯公司的政策按照最高标准进行运作至少符合澳大利亚法律标准。马来西亚政府一度考虑拒绝给莱纳斯公司永久营运执照，以确保人民健康和福祉，保护环境，直到公司机构出现可靠和国际认可的最佳环保协议以及更新关丹工厂的运作条件，并提出对马来西亚境内留存的放射性废物设置处置系统和可接受的解决方案。

稀土是战略资产，绿地投资撤离意味着巨大的沉没成本，这是莱纳斯长期不愿意撤离的根本原因。2019年6月，美国国务院提出《能源矿产资源治理倡议》，旨在建立能源关键矿产国际联盟。《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发文认为铌、铬、铂、钯、铑、铼、钽、钛、锰、锂、锆等11种矿产将成为大国争夺的焦点。自拜登上台，美国就开始对国内关键矿产和原料供应链进行评估，由于稀土内容物相当广，美国所倡导的关键矿产联盟早已将莱纳斯纳入特定的供应网络中。2020年7月莱纳斯宣布已与美国国防部签订合同，将由美方提供资助，启动在得克萨斯州建设重稀土分离加工厂项目的设计工作。据路透社报道，得州分离厂将处理莱纳斯矿业从西澳大利亚州韦尔德山开采的稀土。稀土可用于生产导弹、手机等高技术含量设备。无论是从公司战略还是从军工角度看，澳大利亚在马来的莱纳斯工厂都具有战略资产内涵。马来西亚政府对莱纳斯的禁令主要根源在于稀土冶炼导致的污染物促成了民众对政府长期施加压力，政府不得不正视民众对健康的诉求。

今年2月，马来西亚科学、工艺及革新部长郑立慷指出，莱纳斯在2020年运营执照到期前，当时的能源、科学、工艺、环境及气候变化部长杨美盈根据莱纳斯在2012年的承诺书设下四个限制性的条件，即禁止分解与洗涤，生产水沥滤净化固体及从澳洲进口稀土精矿等。郑立慷补充，莱纳斯当时感谢原子能执照局更新执照时，承诺表示会满足马来西亚政府设下的条件，并宣布在澳洲卡尔古利兴建分解与洗涤厂，但莱纳斯在去年5月却致函原子能执照局，要求撤销这四个条件，而原子能执照局把此事与今年3月到期的更新执照一起处理。由于时限未完全到，郑立慷同时表示，如果马来西亚莱纳斯公司将其废料运往国外，政府可以考虑允许该公司保留其在关丹葛宾的分解与浸取（C&L）设施。但问题关键是澳大利亚政府不接受莱纳斯运废料回国的请求。

面对东道国政府空前的压力，本月23日，莱纳斯策动了上千人的请愿互动，试图施压政府取消更新执照的条件，尤其针对在马来西亚继续进行分解和洗涤程序提出诉求。实际上，自2012年开始运营，莱斯纳已经生产了约108万公吨水沥滤净化固体（WLP）的辐射性废料，过去的11年，莱纳斯依然无法遵守原来的法定承诺，建设永久废料存储槽（PDF）或把辐射废料运出马来西亚。马来西亚地方政府及发展部长组织秘书张玉刚认为，企业发动的和平请愿运动诉求并不具备正当性和合理性。杨美盈近日指出，中央政府做出正确的决定并坚持自己的立场，莱纳斯在今年7月1日之后将被禁止进口和加工稀土。这样看，莱斯纳稀土公司在马来西亚停止生产或者转型甚至出售工厂会是大概率的选择。

一系列事态表明，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通过投资等实施的产业转移并非全是无污染的产业。相反，出于资本以及社会资本的力量以及在国际关系中的优势地位，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可以推动特定污染项目顺利落地和投产。由于全球化的发展中，环保意识和平等观念已深入人心，工业国家通过跨国公司实现污染转移正成为新的国际冲突。在发展中国家民众已日益接受主流环保价值观，而工业民主国家实施偏颇的投资策略，在跨国公司难以向东道国兑现环保承诺但又受母国政府自利的环保政策排挤之下，一个显著的议题就突显出来，即全球民主化反而会抵消工业民主国家所长期主导的产业转移和特定直接投资带来的福利效能，全球化带来发展中国家共享多元价值，能够抵消跨国公司的福利效益。如果发展中国家普遍对资本背后的污染转移逻辑存在深刻的洞察，那全球化估计要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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